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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贴的那样近,他岂能不知?他一面温文尔雅的与众周旋,一面半侧着身子,故意让她看见他的脸。这一照面,她突跳的心儿终于缓缓恢复常律,但目光却禁不住忧伤起来。原来,冰易过容,其形貌虽未大改,但若不是极熟稔之辈,一时半刻里,要联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恐也不易。皆因他巧妙的将额上的标志性伤痕抹平,就连贯常黝黑的肌肤,亦被调成玉般腻白——如果这些表皮上的东西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头换面,那么,与心相接的冰冷眸子,要怎样做,才能变得水般温润?
嬴湄想不下去了,心底千起百回,惟睁着水濛濛的眼,固执的看着他。
她的百感交集,但看在慕容隼眼里,只叫他愈发窝火。他的目光,就逡巡在她和姬冰的身上,连婢女恳请更衣,亦恍若未闻;满脑子翻腾的,全是当年被扣留在晋国时听到的传闻。
歧山姬氏,相传为西周周公旦的后裔。不管华夏大地如何改朝换代,这一家族的族谱却从未断绝。有时,他们顺应潮流,为官作宰;有时,他们洁身自好,避入民间。然不论出仕还是归隐,这个人丁不旺的家族,代代都出非凡人物:或笑傲李斯,或笔压青莲,或比肩陶朱,或邀月吴道,总是稗官野史里说不尽的传奇。连向来目中无人的琅琊王氏亦口称赞,主动示好魏国,频与姬氏互通有无。当年姬玉出使晋国,他慕容隼并未有机会亲见其面;然其走后,建业的高门贵族足足谈论了一个月。假如其人真如眼前这伙人说的那样,与乃弟肖似,那就难怪她要死心踏地的守节不移了……
思及如此,慕容隼的面色是越来越阴鸷,王和瞥见,不由得大感头痛。先前他率众赶来,一见三人情形狼狈,已是大体明白;此刻少不得打起精神,以转圆场面。
故而,王和笑道:“瞧老夫老的,又丢三落四,竟忘了最重要的事。”
众人听这话有些意思,不免齐望于他。他走至慕容隼跟前,脸却朝着姬冰,和颜悦色道:“贤侄,此乃天下人人仰慕的凤帝是也。”说着,又冲慕容隼作揖曰:“陛下,这一位才俊,乃岐山姬氏的二公子姬冰是也。先时大家互不知情,略有冲撞——呵呵,如此正应了民间的说法,‘不打不相识’啊。”
边上的人凑趣的笑了几声,偏是众所注目的两个男子不领情。慕容隼是傲慢的掉开头,直唤婢女前来更衣,姬冰则嘴角溜笑,自顾自的牵着嬴湄走。王和好不难堪,却又两边都说不得。
就在这时,忽传来男子的厉声喝斥:“尔等快走!再无耻纠缠,休怪本侯不客气!”
众人愕然,分明听出是蒙学的声音。一时人人伸着脖子,遁音望去;惟姬冰和嬴湄下意识的缩回人群。果不然,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蒙学从左边的木道转出。他走得很急,似乎追在后边的乃洪水猛虎。此时的他,衣衫不整,肩袖处多有折皱,浑不似先前的光鲜模样;更兼颈上和衣领处,各印着半片腥红的唇痕。旁人见之,大略也想像得出他在胭脂粉里死命挣扎的狼狈情形,于是,几个早就瞧他不顺眼的贵公子,索性裂嘴大笑。
蒙学满脸通红,继而狠狠的回瞪笑人者。因看见王和率先朝他走来,便劈头盖脸的怒斥:“琅琊王氏,不过浪得虚名!尔等罔视伦理纲常便罢了,竟然以为天下男儿皆如尔等一般肮脏!真是无耻者无畏,居然还拿‘风雅’二字遮羞,这‘风雅’也就算被你琅琊王氏糟蹋尽了!嬴副使,咱们宁肯粗蛮不解风情,也不要和这等鸟人一处共席!”
既然被点了名,嬴湄藏身不住,只好望向姬冰,姬冰默默点头,悄悄松了手。
就在她步出人众前,那王和已是被骂得老羞成怒。看在对方乃大秦皇裔的份上,王和倒底忍口气,勉强曰:“其中必有误会,难怪蒙正使恼怒。正使无忧,待老夫惩罚无礼之人便是了。”
蒙学本欲气消,然一转眸,却见嬴湄穿着件极不合身的男袍朝他走来,顿时疑云满布。再细细观之,则见她鬓发散乱,帽子已无;且露在袖子外的双手,腕处大片青紫,顿时肝火旺盛,凛然曰:“谁干的?”
嬴湄默然,王和更不好说,倒是慕容隼冷冷哼道:“孤做的,你待如何?”
蒙学目眦尽裂,恨声道:“慕容隼,我大秦女吏,岂是你能碰的?”
那时,慕容隼已经换过衣衫,连漉漉湿发,也吸了个半干。他款款踱出,斜睨着眼道:“碰又如何?哼,别说是大秦女吏,便是蒙政小儿的枕边人,孤要是看上了,一样要得!”
蒙学苦苦压抑的热血,一时没管住,“嗖”的直往脑门冲去。他想都没想,操起拳头,直擂慕容隼。紧跟在慕容隼身后的十来个燕卫急步抢上,将其困住。只见拳来掌劈,脚来腿还,两边打得呼呼有声,可怜旁人或被误伤,或失足掉下水里。王和急得眼冒金星,嘶声力竭的左右招呼,结果也被踹到水里。
那会,慕容隼负手而立,冷冷瞧向姬冰。姬冰却不看他,只将嬴湄拖至身后,静观战局。
先时,蒙学甚为勇猛,勾踢捶打,连连扫翻四五个人。燕卫想到久攻不下,皇帝必然怪罪,遂一齐亮出兵刃。只听“唰唰”几声,蒙学的宽袍大袖便被的削成几段。他心下大骇,急急缩身。燕卫见之大喜,忙步步紧逼,闪闪寒光全罩在他头上。仗着身子灵活,蒙学腾挪闪躲,其身虽不曾挂彩,却也是险象环生,难以久继。
一道风,柔柔的刮到他的面上,他微微愕然,猛然发觉自己的左腕已被人扣住。他大惊,正欲抬脚踹人,便听到来人低低曰:“带她走,这里交给我。”
旋及,他被一股极大的推力抛出人众。在双脚落地前,他眼角的余光只瞄见一道白影,闪电般穿梭在燕卫阵中。这伙燕卫也确实了得,竟未被白影耍得晕头转向,倒遁着白影的步伐,如影随行的纠缠到一处。
蒙学心下好生佩服,有心结交,然情态紧急,遂朗声道:“多谢壮士援手,异日重逢,必当厚谢。”
言罢,他领着嬴湄跳上小船,解缆即走。嬴湄生怕让其看见冰的真实面目,故划船的时候,浆橹摇得飞快,根本就顾不上捞人救人。二人这般齐心协力,没一会功夫,就划到数丈之外。
那会,慕容隼就站在一旁,明明可以出手阻拦,偏生眼皮不抬,只一个劲的望着混战中的潇洒背影。许久之后,他似乎终于从记忆中捕捉到一个形似的身姿!
嬴湄和蒙学很快回到大船上,点了自己的人马,气哼哼的转回寓所。王家的人不敢劝阻,自去收拾残局。他二人回到广成传舍后,各自回房洗漱,换上干净衣服。约莫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嬴湄以探病为由,转到侍卫们住的地方。远远的,她就看到负责照顾寒水的侍卫坐在廊下磕睡。经过此人身旁时,她心念一动,轻轻推了推。护卫懵懵懂懂的睁开眼,一见是她,忙惶恐的站起身。她随口询问,侍卫老实答曰:自他们走后,寒水一直酣睡,因无事可做,所以他便不由自主的迷糊入梦了。她点点头,表示理解。经过拐角时,乘无人追随,她嗅了嗅才碰过人的指头,隐约闻到奇异的幽香,便心知肚明了。
待她推开门时,姬冰已卧在床上。见是她来,他便坐起身。她没有坐在他的对面,而是选了床头的一把椅子,与他并肩而坐。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明晃晃的照在他脸上。此时,那些涂抹的东西早已洗净,肌肤现出原本的颜色,连那双曾经温润的眼眸,也已复原到贯常的清冷;独那两片嘴唇,青白灰败,显示出他所病非假。凝视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侧面,她恍惚出神;他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正脸对她。她这才想起自己未何而来,遂低低道:“你来得好快,没人发现吧?”
“我回来时,你们也才进门。如果不是怕慕容隼起疑,我不会和他的手下周旋那么久。毕竟,他见过我的身手,我总不好现得太多么。”
她叹息道:“那时,你和我明明可以先走,为什么要相助蒙学?”
他凝视着她,缓缓道:“那时,你想过要放弃已经握在手中的东西么?”
她哑然。他依然看着她,目光里没一丝埋怨或责备:“既然还想继续下去,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既然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莫过于和蒙学同去同回。将来,任是什么留言传到他耳里,他也决然不会疑心于你。”
想是赏荷会上受的刺激大了,这两句又轻又淡的话,竟招得她眼眶酸涩,泪珠几出。
他很想轻抚其背,然看了看半掩的门扉,究竟忍住。低头寻思一会,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