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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什么呢?
“只是在发泄。”耿诺突然笑道,“凡,你知道吗?这样你才像个人。”
“你才不像人!”
“你歇下吧,天微曦我再来看你。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他们都需要发泄,战争是一种,也是最疯狂的一种。
却是最能让他们不被胡思乱想所左右的一种。
更是他们所需要的一种。
他们必须为自己找些事情做,填满心中缺失的那一半。
只是,人生匆匆百年,到底要浪费多少时间在寻觅试探之中?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在犹豫徘徊之中?
死亡,当它想要来的时候,总是来得又快又突然,教人措手不及。
他就要死了。
这是当崔彻焯隐约恢复神智后的第一个想法。
小小的土屋内,弥漫着腾腾热气与一种特殊的药草味。
屋内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大缸,大缸在微火加热下冒着热气。
崔彻焯就盘腿坐在全是浓稠药汁的大缸里接受救治。
那烫热的液体不仅让他的背部疼痛,还让他身上有伤口的所有地方都痛到肌肉会无法控制的抽搐。
崔彻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他知道自己死后会下地狱,这就是地狱吧。
想动身体,动不了,只有意识可以云游。
这一刹那,这一时刻所有过往如云烟般闪现,他忽然想明白许多事。
死亡会可怕吗?他以为不会。
他杀了一辈子的人,早就视人命如粪土了,不过,直至此刻,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也不过是一条脆弱的生命。
有生命就会有死亡。
哪里有生命,哪里就会有死亡,这是自然规律。
所以,不过是死亡,有什么可怕?
对他来说,死亡,不过是结束罢了,结束一场一点也不有趣的闹剧,一场他已经玩腻了的闹剧。
他的人生只是一出身不由己的闹剧,就算他在努力挣扎中已经操纵一切,掀起腥风血雨颠覆无数人的命运,带走无数性命,也只不过是在上天安排的舞台上出演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死了也好,反正他已经累到再也不想与之周旋。
活着的时候,他总是那么忙,心思和欲望都过重,为了愤恨,为了权势而汲汲营营……太累,太累。
终于可以全部都抛下了。
原来,这就是面对死亡的感觉。
原来,面对死亡也可以如此安祥,如此……幸福。
半昏半醒间,时间感也因此完全模糊掉。
“他醒了。”
突兀的柔软声音出现在他左前方,那熟悉的声音令他吃惊。
蓦然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崔彻焯急急地望向声源。
他看着与耶律媚容拥有同样的容貌,甚至同样的声音的女子。
“你是谁?……”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崔彻焯露出一种困惑得仿佛孩子似的表情,“你不是她。”
他的心没有如刀绞,他的思绪没有混乱,他的头脑跟心没有矛盾挣扎……
对于自己的感觉,他真的很少去花费心思分析。
但,此刻,就算不分析,不花心思,他也明白了。
原来,只有她,能给他心如刀绞,思绪混乱,矛盾挣扎的感觉。
不是她,就算对方拥有与她相同的容貌,相同的声音,也不能。
他以为他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他以为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
否则,他怎能亲手剜割下她的手指,无波无绪?
否则,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呻吟,无情无痕?
否则,他怎能看着她死在自己的眼前,无动于衷?
唯一的解释便是,乐乐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重要到让他无比牵挂的了。
耶律媚容在他心中所能产生的波澜已经烟消云散,仅凭心头那隐隐的挂念根本不可能拖住他的脚步。
直到再见到她的容颜,那种不陌生的疼痛在心底泛了开来——
他才明白,终究,他错了,他骗了她,也骗了自己。
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他的心并不是不会再起波澜,而是……
那不是她。
所以,他可以面不改色,他可以无动于衷。
只因为,那都不是耶律媚容。
当她与赫凡并肩而战,联手置他于死地之时,他的脑子瞬间像被抽空,心就像用利刀割过一般血肉模糊,带来麻痹一样的感觉。
所以,他出手,使出短刃。
那把短刃甚至是她赠予他的……
就算死,他也要拉她一起!
两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崔彻焯闭上眼深呼吸。
她死了!
他亲手杀死了她!
他清楚地知道,她死了。
当他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难以忍受的痛楚不知从何而来紧揪住他的心脏,气息逐渐在体内减少时,他知道,耶律媚容真的死了。
瞬间回神,崔彻焯全身进入备战状态。
身体虽虚弱,他阴沉的双眸有如被黑暗笼罩却锐利无比地扫过眼前的一男一女,“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一男一女还来不及回答——
“娘!——”小女孩冲进屋来,手中捉着一条青蛇,“小青不听话!”
小女孩的肤色十分白皙,圆圆的眼睛和红嫩的小嘴,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她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五岁,她抬起圆圆的眼睛看着崔彻焯,“叔叔,你终于睡醒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姨!”
不多久,屋内就热闹了。
何沁舞,影云,影雾都进来了。
全身似乎发着高热,就像有人正在他的身上放火,崔彻焯极力领受着身体的痛楚,以保持清醒。
“彻焯,等你的身子好些,我再跟你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殷桃和包聃都不是坏人,包聃是大夫,就是他救了你。”何沁舞说。
“我是殷桃,这是我的丈夫包聃,刚刚你看到的是我们的女儿包点心。”殷桃笑起来霎是好看。
崔彻焯看着那张与记忆中重叠的笑颜,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包点心?”
殷桃说,“你也觉得这名字取得好吗?”殷桃得意地瞄了身旁的包聃一眼,“这是我取的哦。”
崔彻焯没回答,他本就不爱说话,身体的痛楚让他更不想说话,特别是无聊的话。
云朗,风清。
徐徐的微风吹过山陵,漫过树梢。
微凉的风吹起何沁舞的银发,如柔丝般轻拂着她的脸蛋。
何沁舞与殷桃,包聃交谈着告别。
远处,崔彻焯在等她,他身体里的毒盅已经清除干净。
在他身后的两名伟岸身影一动不动。
那是,影云,影雾。
“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何沁舞调回视线,对殷桃笑了笑。
那日,影云,影雾带着负伤的崔彻焯和她为躲避官兵的追击误闯进了这个小土屋。
小土屋离村庄有些距离。
闯进屋内的那刻,她震惊了。
到底这世上有多少人,长了那张他爱的容颜!
屋内正喜乐乐围成一桌用餐的三人,也震惊了。
她没想到的是,殷桃没死。
她更没想到的是,包聃拥有比赫凡更高超的绝世医术。
殷桃给她的回答是一个笑容,她说,“所有人都以为他配不上我,但只有我知道,他是一块璞玉。”
何沁舞看着简易石碑上刻着的名字与生死的日期,简单的几个字轻描淡写地说完了一个人的一生。
据殷桃说这个人便是包聃的师父。
有些人一生两袖清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有些人一生为得功名利禄,奔波劳累,死时同样无法将盛名带走。
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兜兜转转,玄妙。
没有人能够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等她死去的时候,大概也是像这墓碑一般,简单的几个字就可以说完她的一生吧。
没有人可以看得出那几个字的背后是不是曾藏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深刻爱恨。
“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会告诉他,你还活着。”何沁舞对殷桃说。
如果官兵追到这里来,打碎这用心呵护的幸福,她定不会饶恕自己。
“我该走了,谢谢你们这几日的照顾。”
何沁舞深深地朝包聃和殷桃鞠一躬,转身准备离去。
殷桃叫住她,“沁舞。”
何沁舞转过身来,面向她。
殷桃问,“你会和凡一起来吗?”
每每提赫凡,何沁舞便会恍神,神游太虚。
殷桃便也忍住了问她的欲望。
可如今她就要走了,再不问,再不说,只怕没机会。
“你还爱他吗?”殷桃问得小心翼翼。
微风吹来凉爽宜人,空气中飘散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何沁舞顿了顿,她说,“我不想爱他,就如同没有人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他一般,没有人告诉我怎么样可以不爱他。”
何沁舞的声音随着微风飘漾进入殷桃耳中,如同琉璃水晶一样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