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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每天倒马粪的时候,你们咋不羡慕了?”吕曼儿见是桃子,便把对那些官兵的臭脸孔收了起来,朝她揶揄一笑。
桃儿一歪脑袋,认真地说:“也羡慕呀,这镇上的女孩子就数你才有那个力气。”
吕曼儿轻叹了一声,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的眼神也为之一黯。她那力气是“马死下地走”给逼出来的,因为爹娘死的早,奶奶又老,为了大家,为了生计,她不得不硬撑着下去。
她扫了一眼桃儿那天真的小脸,满是流露着父母健全的幸福,便感叹地说:“你呀,爹娘在世,就要好好的孝敬他们,别等他们走了,烧烧几炷香,熏得两眼流泪就算了。”
“我有呀,我每个月的工钱都交给了我娘呢。”桃儿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压低声音地说:“不如,我偷偷把你放出去吧?”
“这个不好,这样会连累你的!”她断然地拒绝桃儿的好意,“马是我惊停的,我做得出,就不怕认!认了就不会跑。”
“我是怕你会吃亏给那些狗官!”桃儿纯净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丝隐忧。
“行了,咱不怕他吃了我,”吕曼儿挽起了衣袖,大刺刺地说,“我会警醒一点的了,你继续干你的活儿吧。”
第2章 老实谣言
桃儿又收拾了一会儿,这才有点不舍得地把旧的被褥抱起,眼瞅瞅着吕曼儿,慢慢地退出房门,由士兵重新把房门锁好。
吕曼儿又倒了一杯茶给自己,边喝边自言自语起来,“这茶还不错,果然比家里的粗茶香浓多了。”
喝完了杯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床上的新被褥,想起了那句“送到厢房”。这句话隐含的狗官含义,她也略有所闻,是一种狗官专门对付良家妇女的一种霸道刑罚。
这也难怪刚才桃子会有这样的担忧,但是……
她一捋起自己的衣袖,盯着自己结实的手腕,微微地苦笑一下。这是多年来喂刷马,倒马粪无意中练来的成果,在为了胜任驿站养马驯马的工作,她没有想过用它来对付任何一个人。但是,如果今晚,那个人采用那么贴身的态度对她的话,她就一定会用同样贴脸贴鼻梁的强度对付他。
过了半晌,那将军还是没有进来,她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茶。她想,他可以迟来,但她一定要等,如果这件事最终一定要有个结果,那么,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错,她就要等到他来,并且为自己争取一个清白,为镇民讨回一个公道。
窗外,天色渐暗,微风入舍。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将军还是没有出现。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趴在桌上假寐了起来。白天她在驿站那里忙了一整天的活,傍晚还要回家做好了晚膳,又遇到快马撞人的事,又被人押进了镇衙,这一番的折腾,把她也快要累垮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吕曼儿听到房门“吱呀”的一声响,那唐将军才脚步浮浮地走了进来,盯着微微一惊的吕曼儿邪笑不已。
“你,想要干什么?”吕曼儿被他的踢门声吓了一跳,少女的矜持让她下意识地以小手护着胸前,怔看着他;慢慢地暗摞起拳头,提防着那将军不知何时,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而,那唐将军则走到床沿,重重地跌坐了下来,两手在后面撑着床,回身噙着一脸的邪笑在看着她。
好一会儿,两人就这样僵持在房里,彼此都不动。吕曼儿见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也默不说话,心里一时也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纳闷了一会儿后问:“你,你不是要审问我的吗?干嘛不说话?”
那将军听了忽而仰天哈哈狂笑了数声,转而又把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一点一点地,不自觉地发烧起来。
“你不问,那我走了。”她很是讨厌男子这种暧昧的盯视,却又奈他不何,便霍地站了起来,装作要去开门的样子,以避开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房门已经被外面把守的士兵锁好了,她一时半刻也掰不开来。又只好转过身,气恼地冲那唐将军嚷道,“你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青年将军仍然保持着脸上的邪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好像在欣赏着某些古玩字画一般专注。
吕曼儿只好脸有愠色地重新坐了下来,不时冷眼地瞟向他。却发现他已经摘去了战盔,露出了那高挺的鼻梁及光光的额头,除了嘴角那一抹坏笑让她有些不自在外,倒也有几份男儿的英气;细看之下,那深邃的眸子,就像一个幽深的黑洞,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力要把她整个人也吸了进去。
“没错,这马儿是我吓停的,咋了?他差一点儿就撞倒我的奶奶了,你不知道,奶奶从小就把我拉扯长大,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放过你们。”吕曼儿连忙避开他那诡奇的目光,自己率先交代了。
“我不觉得我自己有错,你把我抓进来,是不对的。”她又说。
“如今大军压境,兵荒马乱,这些当官吃朝廷俸禄的人不知道国之将亡,还四处去横行霸道,策马撒野,真是一群酒囊饭袋。”说到这里,她顿觉自己有些失语,不由得惊瞥了那唐将军一眼。
那唐将军的笑容果然顿时敛住了,刹那间,房里的空气也为之一凝。
吕曼儿又不得不摞起了拳头,在警戒地怔看着那小将军。
不料,那青年将军却在这时候,轻轻地脱去战袍,露出浑身雪白的内衣,羞得她别过脸去。
半晌,又没有了动静。她再偷偷地回望过去。那唐将军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向着她笑着走了过来,她也不由地站了起来,暗握着拳头,以防他要是想对她不轨,就给他的鼻子狠狠地捶过去。
那唐将军走到她的面前却不停下,又迳向着房门走去,她的眼珠子也随着他看去。他走到房门后,忽然停了下来,回头问她:“你会吹箫吗?”
吕曼儿怔了一怔,被他的突然开口呆了一下,“会!一点点。”
唐将军却又不再问下去,迳自在房门上敲了三下,外面的士兵顿时把房门推开。然后他让开了一边,继续冲吕曼儿微微笑着,却少了许多的邪魅。
“让我走?”她盯着他那深邃的眸子,尝试猜了猜他的意思。
唐将军不回答她,又迳自走回床沿坐下来,回身盯着她痴痴地看着,犹如在看一个翩翩起舞的情人。
“那,我走了?”吕曼儿不再猜了,便试着大步地迈出了房门,见门外的士兵也不拦她,她便更加从容地走到外廊,离开那个郁闷的厢房,离开那个不怀好意的将军。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外面却有些街坊举着火把,把衙门照得如同白昼。她走到镇衙外一看,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外面支持着她,等候着她,包括瞎子歌。
“四婆没事吧?”她看见了瞎子歌,才舒心一笑,走到了他的面前。
瞎子歌也报以她一笑,“没事,好着呢。”
这时,人群中忽然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健壮青年气冲冲地走过来,关切地问她:“曼儿,俺刚从山上回来,就听说那将军把你关在他的房里了,怎么了,你有没有吃亏啊?”
这青年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罗龙,是一位众所皆知热心肠的大哥。他穿着短袄,袒露出壮实的肌肉,却散发着一种让人忍不住亲近的纯朴;他手执着锐利的钢叉,在怒目而视,俨然一副凶神的样子,而在吕曼儿的眼中看来,那只是会让人感到安全的防卫,感到舒服的关怀,不像那个将军,明明手中没有兵器,只是邪邪一笑,却一样散发着让人颤栗的不安。
这些年来,罗龙一直都在为了攒足十张虎皮做聘礼和她完婚,而锲而不舍地努力上山打虎。
她摇了摇头,直接说:“没有。”
“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罗龙似乎不太相信,又继续追问。
他这个问题有点暧昧而耐人寻味,霎时,大家都静了下来盯着她。她扫视了大家那八卦的眼神一眼,知道他们心里此刻都在想知道些什么;但是,她刚才在房里,全是那唐将军对着她笑的情景,完全没有走近她的身边,哪来的动手动脚?所以,她仍然晃了晃头。
罗龙却泛起更浓的狐疑,“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吕曼儿思前想后了一会儿,那将军前后就只是在房门问过那一句话,这次她点了点头,“有。他有问过一句‘你会吹箫吗’,我就答他,‘会,一点点’。”
不料,此话一出,那些街坊们顿时瞠目结舌起来。罗龙的两眼更是即时火冒三丈,要嚷着冲进衙门,找那个将军算帐,“他娘的,俺要冲进去叉他老娘了!”
大家纷纷阻拦着他,“别冲动!人家可是将军,外面还有千儿八百的士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