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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四合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头道:“回、回陛下……好像是、是杜婕妤……”
“让她过来。”
杜婕妤,青画对这个人还是有点儿记忆,不久之前还在穆仪宫的时候见过一面,她还记得那时候示
好最为热情的嫔妃,就是这个杜婕妤;听她自己讲,她爹爹是朝中管进贡的尚礼之臣,宫中所需的一切
物资都是她爹爹交由内务府的,她还曾经很热情地说,可以让她爹爹带些宫外的好东西来,因着和内务
府相熟,她在宫里吃穿都要优渥许多。
这个杜婕妤,真的会有心害书闲?
房里的几个太医和宫女、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房间,偌大的一个房间里就只剩下皱着眉头
的青画,和一脸不正经的墨轩。
墨轩饶有兴致地坐在房中,脸上挂着笑,他垂眸道:“怎么,你不信?”
青画沉默不语,稍稍花了些力气从床上坐起身,抱着被子看着一脸桃花相的堂堂朱墨皇帝,他的语
气正经得很,脸上的神色却轻佻得没有半分国主的模样,倘若这时候有人从外面,远远地透过窗户看房
里的情形,想必就是他坐在桌边笑得很荒淫。
“杜婕妤?”
“是。”
“为什么告诉我?”
青画皱眉,墨轩不傻,她也不傻,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她这个“邻国来使”的身体不适,劳驾得动
堂堂朱墨的一国之君;书闲也应该有些身体不适,今天是她和墨轩大婚的日子,他有什么理由放着书闲
不管,跑到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房里?
墨轩沉默不语,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而桃花眼一挑,风流尽显;青画的眉头皱得更紧,把被
子拽紧了些道:“书闲呢?”
墨轩笑道:“卧病在闲庭宫。”
“你是想让我来面对这件事?”青画眼前一亮,猛然抬头,对上的是墨轩没笑的眼睛。
也就在这一刻,她才彻底明了,墨轩这一出戏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他晾着书闲不闻不问转而来探
望她,他特地告知所有的事件关键是杜婕妤,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给她设的一层障,为的不过是考量她
这个“天性痴呆瞬间开窍”的人究竟有几斤几两,究竟……怀着什么目的。
墨轩低眉道:“三个月。”
青画咬牙道:“好。”婚宴的那天晚上本该是热闹非凡,无奈书闲身体不适,所有的礼仪都是草草了
事,墨轩也并未在闲庭宫过夜,只是翻了个牌子做副样子,夜过半的时候就回了寝宫:青画进到闲庭宫
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几个常侍的宫女和太监。
书闲本来早就上了床,听说青画到了就急急摒退了贴身侍候的人,脸色也变得慌张无比;她披着头
发,穿的是宽松的绸锦,脸色苍白无比,见了青画就好像是沙漠里的人见到水源一样,眼睛都亮了。
“画儿……”
“你没事吧?”
书闲摇摇头,拉着青画的手在床边坐下了,俯身到她耳边轻道:“画儿,听说杜婕妤被关了起来……”
“我知道。”
书闲轻轻喘了一口气,“画儿,那我们是不是没事了?”
青画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书闲,你和杜婕妤这几天可有结仇?”
“没有。”
“你这宫里可有资历比较老的宫女?”
“有。”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显然如果只是查杜婕妤一个,那是压根就不必的:杜婕妤
既然被软禁了,那就摆明了是动不得的,墨轩让她动除了杜婕妤之外的人,显然是想让她去查杜婕妤的
交际人脉;宫廷中人的关系错乱复杂,但往往有一种关系是很容易顺藤摸瓜、一牵一根藤的,而有什么
人比年复一年住在宫里不屑的人,还了解上头那层层相套的关系呢?
常侍的宫女都是守在门外的,书闲叫进房的是个叫采采的老宫女;在老宫女面前,青画是自然不敢
露出正常神色的,她只好蜷缩在书闲床边,低头玩弄着衣襟上的一颗珍珠扣儿,静静听着书闲与老宫女
的对话。
书闲问她:“你可知道杜婕妤与谁交好?”
老宫女叩头答:“阮美人、贞淑妃。”
书闲回头看了青画一眼,轻声问:“还有吗?”
老宫女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一个,不过她不是宫中之人……杜婕妤与摄政王府的瑶夫人交好。”
“你下去吧。”
“是。”
杜婕妤与摄政王府的瑶夫人交好。青画本是淡然听着书闲与老宫女的对话,老宫女这简简单单一句
话像是一根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进她的眼睛里;闲庭宫里点着明亮的特制宫灯,她却觉
得眼前的景象暗了不知道多少,那灯纱都快渗出血来……
瑶夫人……这三个字,她上辈子听过许多次,从一开始听了浑身发冷、胸口堵得说不出话,到后来
毫无知觉、逃得远远的;这三个字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六年前人人都知道摄政王府里有两个人是得罪
不得的,一个是墨云晔,一个却不是摄政王妃宁锦,而是摄政王派给摄政王妃的一个小小丫鬟,秦瑶。
人人都知道,秦瑶终有一日会爬上枝头当凤凰,除了宁锦;人人都知道摄政王不会真心娶一个政敌
的女儿,除了宁锦。
房门“吱嘎”一声,被轻轻地掩上了,青画却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她想笑,却笑不出声,只是
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去直视六年前她到死都没敢直视的真相……墨云晔,他娶她为妻,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需要娶“宁相之女”而已;是她,傻傻地想去站到他的身边,陪他俯瞰江山。
“画儿,你没事吧?”
青画回过神,盯着衣袖轻声问:“书闲,那个采采是什么时候来侍候你的?谁派的?”
书闲想了想道:“今日,陛下亲自送的……啊,是不是我太鲁莽轻信了?”她神色一怔,“我……”
“无妨。”青画轻声道,看着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在心里悄悄补上了一句,那本来就是墨轩希望
的。
他或许早就查出是杜婕妤所为,但是又软禁了她,他的目的……很可能只是逼她挑拨墨云晔的底线
而已;这事,明天就该有着落了。
夜已过半,风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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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青画彻夜未眠,脑海里反反覆覆徘徊的是,上辈子一些往事,就像是酒到半酣一般,迷蒙不清;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作了梦,梦里是很多年前的春日翘家,那个风姿绰约的少年公子温文地阖扇
轻笑,他说:锦儿,你总是不爱记仇,本王真担心你哪天会被人拐了去。
梦里的宁锦一脸不屑,梦里的青画却站在宁锦身边冷笑,她好想告诉他,你错了!墨云晔,你看透
了宁锦、算准了宁锦,可是,你漏算了老天爷、你漏算了青画!
墨轩大婚之日的第二日是朱墨先帝的忌辰,论理,这忌辰该由皇帝墨轩与皇后一道去,只是墨轩的
皇后的父亲被打入了“一手相反党”,皇后虽然没有被废,却早就被软禁在凤起殿,已经足足有四个年头;
这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宫中后妃现在当首的是贤妃书闲。
书闲位居三妃之列,皇后没法陪同,她就是名正言顺陪同墨轩的嫔妃,而书闲陪同,一同跟去的自
然还有青画;先帝的陵园在都城的郊外,墨轩这次出行声势浩大,除了书闲,一同跟随的还有他的昭仪,
想容,一列马车从清晨就驶出宫门,旭日东升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达都城郊外。
墨轩一人独坐一辆马车,青画和昭仪与书闲一起坐一辆,昭仪似乎与书闲颇有猜忌,平时笑吟吟的
她今天摆明着是藏了心事,看着书闲的眼里充满防备;倒是对青画的时候她还是神色自然,和颜悦色。
“画儿,渴不渴?”
青画摇摇头,憨憨笑,“不渴!”
昭仪又笑着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了个小包出来,笑道:“画儿,这是朱墨的玲珑糕,我今天特地为你
带的,尝尝?”
青画小小诧异了一把,眼睁睁看着昭仪轻手轻脚地掀开小包,露出里面的淡色糕点,玲珑糕的香味
在马车里渐渐弥漫开来,青画心头的迷雾也渐渐升起来;这玲珑糕的确是朱墨的特产,当作接待来使的
糕点也不是第一次,她奇怪的不是玲珑糕,而是……昭仪为什么对她特别好?她甚至没有把书闲放在眼
里,而是对她一个“痴儿”照顾有加。
昭仪想容,不仅仅是一个妃子,她是可以让墨轩私底下叫“太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