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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声,一振翅膀便向着其他地方飞去了。
“辛夷,现在你还有最后几件事要办。其中的第一项,便是协助南阳王除去司马颙。记住,三日后,司马颙便会接到皇上的诏书,从太白山回到京城。你就派人在途中截杀司马颙,必要一击凑效,不能让司马颙有生还的机会!”
“是,到时候奴婢自当遵从南阳王号令。”
“很好,凡是司马颙的人,不许有任何一个活口。”
“什么?可奴婢……不杀……”
“那是以前,我也不必逼你太过。现在若留下一个活口,便是多一层干系。若要天下尽快太平,怎能有妇人之仁?”
“您曾亲口许诺,又怎可出尔反尔?”辛夷绝望地望着他的背影,“奴婢早知您将骨肉亲情看得淡薄,也知你必不放过他们。可是……留河间王子孙他们一命也好,大势所趋,他们也难力挽狂澜,免得到时候青史上……”
“不出尔反尔,本王岂能活到现在?你既然不懂我,不听从我的号令,那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司马越怒道,“你毕竟只是个女人,安分守己些才好。”
“我若是再聪明些,懂得王爷的所有心意,恐怕也活不到现在。”辛夷跌坐在地上,“果真……从王爷下这盘棋开始,没有任何一颗棋子能有赢的指望。即便成事,也不过是给执棋子者赢得的砝码。”
“本王需要一个聪明的女人来替本王运筹帷幄,但不需要能真正揣摩透本王心思的女人。若本王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她眼睛,那样本王心中也会不安。”
“奴婢明白了,愿奴婢不会让王爷失望太多……”
“本王一直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司马越黑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呼啦啦地张开,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张开那双巨大无朋的翅膀。
辛夷的喉咙中仿佛被塞了几坨棉絮般,她不想要听到的话,她不想要知道的事,这下子,不由得她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
辛夷向着天空长啸一声,片刻后,一只雪鹰便从天上盘旋着落到辛夷身边。辛夷取出装满八瓣梅的荷包,拴在雪鹰的脚上。雪鹰扇了扇翅膀,油亮的羽毛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更显出别样的光彩。
“去吧!”辛夷抚摸着雪鹰的羽毛,把她们三个都带到我身边来吧!辛夷一面说着,一面抬头望着雪鹰振翅高飞,只一会,便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向北方移去,最终不见。
辛夷瞬间泪流满面:“我总以为一切都快要结束,结果,一切都不会结束,曲终人散还不够,难道定要人亡,才能够……我真的想要你们三个生生世世呆在祁连山里,永远永远不要出来……可是,红蓼门下,仅剩的几个人,对付司马颙的亲兵,并没有一举全胜的把握……王爷虽说是要我协助南阳王,可终归不舍得南阳王损伤一兵一卒。”
“琬琰、赤瑕、碧琳……”辛夷又皱眉,她缓缓抽食着寒食散,眼中的血丝愈发明显。
“主子。”丽仙将羽纱衣拿了进来,轻声道:“主子,该行散了。”
辛夷将寒食散放下,任由丽仙把羽纱衣替她换上。刺骨的寒意反倒让辛夷觉得无限快意,屋外寒风凛冽,将辛夷的每一寸肌肤刺得生疼。
“丽仙,你该走了。”
“是,奴婢告退!”
“我是说,你该离开辛夷坞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至于金银钱财,我也不必给你了,以你的私蓄,足够快活一生了。”
“主子,这是为什么?”
“人生有那么多遇见,但人生没有那么多刚好和碰巧。我这两年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有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有的人略略好些,但终究是殊途同归……”
“丽仙不敢做什么有违天理之事……”
“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活到现在。”辛夷咳了几声,向着丽仙笑道,“还要多谢你这十几年来的帮衬,人各有其志,我既然说到这份上,自然不会怨任何人。”
丽仙跪下道:“主子……”
“起来,我何时是你主子了?”辛夷道,“今日你替我遣散辛夷坞中众人,一万两银子,我已经放在了前堂,你裁夺着,如何分发,这便是你最后能替我办的事情了。过了今天的三更,我不想再看到辛夷坞里有任何人。辛夷坞里的东西,但凡有大伙儿喜欢的,也拿走便是,我不计较,只要大伙儿从此后不恨我便是极好的了。”
丽仙发愣:“为什么主子这么快就……”
“你不必问,不必管,走吧。”辛夷自觉浑身的汗都瞬间被蒸腾干净,便转身回房,将白狐裘披在身上后,重又躺在了榻上。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瘦得只看得见骨头,铜镜中,更只见自己的脸瘦削得不成样子,心中也不由暗悔:“怎么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竟颓败至此才发现。寒食散……不能再抽了,自然,也没有时间再抽了吧……”
房门外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每个人虽见辛夷房门紧闭,只好向着房门三叩首辞行。辛夷看着房门外人的轮廓一个个地上来,一个个地离开,直到最后,丽仙贴着房门道:“主子,奴婢实在有愧于心,主子不怨,奴婢亦是心中难安。终究是对不起主子的,主子保重,若能坚持下去,必要坚持下去。不为了别的,至少还有人是牵念着主子的。”
“你也保重,功成身退最是要紧。”辛夷沉默片刻,见丽仙还未离去,才贴着房门道,“范蠡和伍子胥,一个畅游五湖做快活神仙,一个碧落黄泉成了无头鬼魂。何去何从,自己打定了主意吧。”
“是,奴婢叩别主子!”丽仙三叩首后,又三叩首,直到退出辛夷的庭院,又向着辛夷坞的牌匾叩了三个响头,才坐上牛车,消失在街头。
偌大的辛夷坞一片昏暗,往日里都是灯火通明的长街,忽然两三里路上一丝光亮都没有,让过路的行人不由害怕起来。本来入夜要来寻乐访花的公子浪荡哥儿,见辛夷坞里一片昏暗,也只好令车夫调转牛车回府。辛夷坞门口两盏硕大的灯笼此刻也有些许昏暗,只见门上贴了张纸,上书:辛夷坞不再接客,特此谢过爷们往日的厚爱,烦请各位回步。
几条黄犬在街头低低地吠着,只听“呲呲”几声,那几条黄犬便了无生息。几条人影前后没入夜色中,随即便只有风吹动街上挑出的布幔的声音了。
辛夷房中没有点燃蜡烛,她将红蓼门和掠月门共十一个门众带到了密室中。
“今日,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更高兴的是,大伙儿能不避嫌地见面。只是这次的任务极为艰难,不是杀豪绅、贪官,而是要杀河间王。”
辛夷又道:“河间王的亲兵近卫,个个都以一当十。红蓼门现在只剩下你们八个,你们也知道,虽然你们受命于我,但实际上你们的亲人都是东海王的亲随。你们进了红蓼门,便是愿意为东海王效死。后日巳时初刻,河间王的人马便会护送河间王经过……”辛夷此时已然将地图展开,细细地分析地势和如何埋伏、如何进攻及撤退的路线,“红蓼门得手后,琬琰你们三人冲入包围,赤瑕你用两把月牙刀护住琬琰,去杀河间王与他的妻妾孩子。碧琳切记要将河间王车马前的侍卫尽数杀死,不能让琬琰动手时还有顾忌。你的长鞭是极好的兵刃,那时候长鞭抖出去,形成两丈的圈子后,琬琰与赤瑕你们速速动手,不可有迟疑。我会在距那的一里处准备好快马和干粮,你们得手后不要恋战!”
“不要恋战?不需要锄去所有人么……”
“你们三个得手后就立刻走,回你们来的地方。你们与东海王没有什么关系,我接应到你们后,你们便一路向北,再也不要回来。我自然会去帮她们八个将那剩下的士兵杀死……以绝后患!”辛夷从佛龛下取出一把双刃银戟,“有我在,不会让你们独自血战。成败,便是后日了,你们先歇一会。等城门开了,便乘快马去吧,我随后就到。”辛夷拿出几块过所递给她们道,“你们先看一下,免得查问时有差错。”
“是!属下都知道了!”
辛夷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这番是真的要让她们去送命。
“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饭,你们……歇下吧。”辛夷喉头有些发涩,又向她们望了一眼,“厚衣服都给你们备下就在你们身后的箱子里,还有兵刃……你们八个各自挑拣称手的吧,都是芙蕖苑这几年来打造的最好的……”
“属下谢过主子!”
辛夷点点头,转身离开,“谢我?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呢……谢谢我,谢我让你们后天死去?”
辛夷用力揉着面团,蒸笼上的蒸气冒了出来,一团团的白气笼罩着整个厨房,糕点、小菜、面食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