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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浚之事……”辛夷道,“我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你的信符,我今后不会再拿出来用,若是在关内能见着,那人定然不是我,命你手下人杀了便是。”
“好,我不为难你。”拓跋猗迤不作停留,便向着外头走去。
此刻辛夷心中更加不安起来,“为什么,以前杀一个人如此轻而易举,现在便是有幽州刺史和演作为帮手也杀不了一个人?若非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杀人……”辛夷又斟满一杯酒,心潮起伏,“成都王,你内忧外患,再不抵抗,接下来被灭的王爷便是你了!”
辛夷刚躺回榻上,便听到丽仙告诉辛夷,紫竹已死。
“好。”辛夷盯着丽仙道,“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死了,你怕不怕下一个就是你?”
“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若我能相伴主子到最后,那也是天赐恩典!”丽仙望着帘外的海棠花长得愈发娇艳,而帘内的两个人愈显得单薄而苍白。
东海王司马越已然带领将士攻入了云龙门,以皇帝诏书召集三公和大臣,立时征讨司马颖。司马颖留守洛阳的将军石超见势头不妙,忙命带兵驰出洛阳,火速向邺城告急。为了拖延时间,同时恢复羊皇后和废太子司马覃的地位。司马越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石超的缓兵之计,是以并没有丝毫迟疑,奉拥着惠帝以更快的行军速度向北征伐。
司马越一边向邺城进军,一边发布檄文征召四方军队。当十万大军逼近邺城时,司马颖终于知道该放下吃喝玩乐了。
东安王司马繇道:“依本王之见,皇太弟也不用太过忧心。东海王虽奉拥天子亲征,但毕竟出师的理由太过牵强。不如身着白衣出城请罪,倒也免了一场战争!”
司马颖道:“既然他们出师无名,本王何必怕他们?
卢志听了司马颖的话,道:“王爷说得有理,我们不妨再使一计迷惑皇上的兵马。若能获得首战的大捷,也是一件振奋军心的大好事。”
商议已定,惠帝左卫将军的弟弟受了卢志的嘱咐偷偷“潜逃”出邺城,向司马越道:“现在邺城内已经分崩离析,若王爷挥军长驱,成都王定然手足无措。”
司马越道:“话虽如此,可我们的大军长途跋涉,且多半是四方征集而来,不仅疲累,而且指挥起来多有不便。那司马颖等着我们到来,免去辛劳,且他的军队仅仅是人数便是我军的两倍,还是大意不得!”
来人知道若再说下去露出马脚倒也不妥当,但从司马越的神色中,似乎能看到他微微有些动摇。
哪知道入夜司马颖竟派了石超偷袭了惠帝的大军。惠帝的车马如此夺目,反倒让司马颖的将士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万箭齐发,惠帝身边的护卫纷纷倒下,流矢如蝗,惠帝左躲右挡,面颊上仍是中了三箭,虽没有深侵骨头,但也让惠帝面目血肉模糊。侍中嵇绍挡在惠帝身前,呼喝道:“东海王呢?让东海王带兵前来护驾!”
没有人应和嵇绍的话。此时的司马越见形势急转直下早就率领亲兵从小路回到东海。司马颖的士兵见到惠帝身边除了嵇绍外,再无旁人护驾,纷纷冲上前去,想要抢下惠帝。嵇绍一介文臣,如何抵挡这群如狼似虎的将士们?螳臂当车,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嵇绍被乱军扯下御车,惠帝在车上大喊:“嵇侍中是忠臣,不能杀他啊!”
没有一个士兵听从他的话,除了一个昂首回道:“奉皇太弟令旨,挡我者死,不能伤者,唯皇上一人!”几十柄宝剑在他身上扎出几十个血洞。那喷涌而出的热血飞溅了出来,穿过那些士兵的缝隙,溅到了惠帝的脸上、惠帝的衣服上。惠帝颤抖着,又没有人能够保护他了。他心中害怕,但哭不出来。他想逃,但是又能逃去哪里呢?惠帝双腿颤抖着,又有一群士兵涌上车来拉他。他要躲,他必须躲,他怕那些乱兵要像对待嵇绍那样对待他。拉扯中,惠帝一个倒栽葱,从车上跌落到草丛里。待得惠帝被人扶起时,才发现随身携带的六枚玉玺已然不知所踪。
“皇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石超此时已经带领一千精兵跪倒在惠帝面前,“请皇上随微臣回营,皇太弟殿下随后就到,亲迎皇上回邺城休养!”
惠帝除了说“平身”之外,已经想不到什么能贴合他身份的字词了。石超也不计较,命亲兵侍奉惠帝回到军营。
此时的惠帝又累又饿,又惊又惧,虽想沉沉睡去,但终究不敢。他宛若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顽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断有人伤害他、争夺他,他几近崩溃。
军营中也没有饭食,石超命人给惠帝奉上两枚秋桃权且充饥。惠帝啃着秋桃,牵动了脸色的伤口,顿时抛下桃子“哎哟哎哟”地叫起疼来。石超见此忙唤来军医,替惠帝诊治伤口。惠帝面颊上疼痛稍减,便又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了。
侍从想要替惠帝换下血衣,惠帝忙回身道:“不要,这上面有嵇侍中的血,不能洗!”
此时,司马颖已然赶到军营中。叩拜已毕,司马颖才将惠帝迎接进入邺城。惠帝此时离开了洛阳,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司马颖的掌中之物。他改年号为建武,他离梦寐以求的宝座更近了一步,若要取而代之,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司马颖以同是宗室兄弟的名义,下令宽恕司马越,要招他回朝,希望司马越能助他一臂之力,司马越怎能应命?司马越说什么也懂得,自己已经对他不仁在先,司马颖也不是圣人,怎能不记恨,万一今后司马颖翻脸了,那也是情有可原。
司马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但是司马越不理他,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杀鸡儆猴?司马颖二话不说,将东安王司马繇杀死。理由是当初司马繇一力劝阻司马颖出兵,反让他白衣出城请罪。稍稍出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很头疼,没有人能够替司马颖解决这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是卢志也不能——自从和演死后,司马颖征召王浚,王浚却在冀州停驻不动,他认为司马颖欲盖弥彰,定是心存不良。于是更联结女婿段务勿尘和乌桓羯朱共讨司马颖,屡屡击败司马颖的前锋部队,并且逼近邺城。
司马颖向卢志问道:“大军屡战屡败,不如以奉皇上回京为借口,大家都暂且去洛阳避一避风头……”
此时匈奴的左贤王刘渊正好兵驻邺城,此时听到司马颖的话,心中虽是好笑,面上却不露出来半点:“殿下是先帝之子,王浚充其量不过是东瀛公的远亲。您为皇室建立了如此卓著的功勋,岂是那个鼠辈能比拟的?他势力再强,也不能与殿下您抗衡啊。殿下就算败了,也不能离开邺城,不然便是白白地向王浚示弱。再说,邺城离洛阳路途漫漫,如何能顷刻既至?即使到达洛阳,便失去了地利之便,那权势还能像现在一般掌握在殿下手中么?”
司马颖一面听着刘渊的话,一面瞧着卢志。只见卢志听得入神,且微微点头,于是便道:“那左贤王有什么好办法么?”
“不用花费殿下一兵一卒,只要殿下能抚慰勉力部众,让他们心安。我正想要为殿下动用二部匈奴的力量摧毁东瀛公的势力,用三部匈奴的力量去剿灭王浚。若蒙殿下信任,那么这两个叛逆的首级,王爷指日可待。坐邺城而观天下便更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司马颖心中犹豫,他又用眼神示意卢志。卢志走上前道:“王爷英明,据臣之见,左贤王言之有理。不如封左贤王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这样一来,左贤王也能增添一番势力。”
司马颖听卢志这么说来,料定也不差,便按卢志的话,加封了刘渊。刘渊本就智勇过人,再加之五部匈奴都对他信任有加,不日,便又奉他为大单于。
正在刘渊集结部众的时候,石超又被王浚和东瀛公司马腾的联军打败。司马颖此时更成了惊弓之鸟,已经听不进卢志的劝阻之言了,若再留下岂不是死?那宦官孟玖狠狠地撇了卢志一眼,将惠帝塞进了犊车。司马颖只带了几十名骑兵,一起护着惠帝向南奔去。
刘渊听得卢志说司马颖已经离开邺城,不由心中暗道:“不听从我的意见,反而四处奔逃、颠沛流离,岂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的所作所为!”
待得卢志离开,刘渊和部众道:“我与那成都王有言在先,他虽没有听从我的话,但毕竟待我不薄,我不能不去救他。你们可愿随我攻打段氏鲜卑和乌桓?”
“大单于三思啊!晋人从未将我们真正放在心上,把我们当做枝节之末。现在他们骨肉相残,那正是天赐良机。大单于威名远扬,若能外柔外部、控制中原,我们正好借机复兴呼韩邪单于的大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