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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这就是你不对了。气性怎可如此?”旁人开始七嘴八舌。
“张将军。”辛夷推开椅子站起,“运气之事谁也说不准。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拆了金弋门,是谁给你的胆子?难道颙王爷就是这么说的?又莫非你是皇上!说出去了也不怕人笑话,就为着这两三千两银子?”
张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却不好放下面子,脸色却是缓和了。
辛夷见状立时给他台阶下,“我今日手气好,就在丽仙门摆下桌子做东道,请各位赏脸。另有好礼相赠。不知各位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呢?”
“辛姨娘请客破天荒,三生有幸啊!”众人纷纷鼓噪。
张方也趁势说,“赢去了我那么多银子,若是平常的我可不依。”
辛夷也不理其他,只道:“各位请。”
于是众人就随着辛姨娘向着丽仙门迤逦而去。
丽仙门三面环水,一进门就是一株六尺六高的珊瑚树。那珊瑚树光彩夺目,枝条匀称。来者虽都是腰缠万贯,但都不曾见过如此金碧辉煌的珊瑚树。
“辛姨娘又是大手笔!这么大的珊瑚树怕是皇上的库里都没有呢。”
“过奖了,皇上有的好东西自然是要赏给王爷的。这是以前石崇大人家里的,我有幸得到了一株而已。”辛夷不理众人的啧啧称赞,带着一行人转过屏风,早有丽仙门的大管事丽仙带着众女迎了上来。
“姨娘。”丽仙扶着辛夷的手,“这会子来了是看歌舞呢还是用饭?”
“你们说呢?”辛夷转首问那些大人。
“歌舞便是有幸了,用饭就不必了。”张方见众人都不肯出首,自己的官位又在一众人之上,便下了决定。
“去办吧。”丽仙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摆在丽水厅。”
那两个丫头一叠声快步去了,丽仙仍是扶着辛姨娘、带着一行十几位大人在丽仙门中的庭院里逛着。
“辛姨娘你这六个门里的景致快赶上御花园了。”
“说了也不怕人家笑话,若真赶上御花园,那便是违制了,我辛姨娘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谁敢砍辛姨娘的?”有几个大人笑道,“谁不知辛姨娘是京城第一美人,砍了莫说舍不得,以后我们也未免无聊,没了这六个门头消遣,定是要折寿的!”
张方听恭维辛姨娘的人还真是不少,只好赔笑,心中却盘算道,“说不定她就是哪个势力大的王爷的姬妾,再者又可能是贾后的人。不然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开赌场妓院,不用去争驰,便可以弄得其他地方都没有生意。再看那些大人平日里威风八面,现在在辛姨娘面前谄媚嬉笑,哪有个样子,我虽手握兵权,只怕以后还要有求于她,看来……”
“张将军!您看这石头如何?”辛夷见张方一言不发,早就揣测到他的几分心意,故意挑起个话头来。
“这块假山石甚好,只怕想要都是没处取的。我府中要是有这么一块,倒是飞来之财了!”这倒不是违心话,张方说得也甚是顺当。
“那现在便送到将军府上!”辛姨娘一挥手,早有人带着十几个匠人将假山石撅起,装在大车上,送去了将军府。
张方和众人均是心中一惊,不曾想辛姨娘说到做到,办事爽利竟不是自己能企及的。张方忙阻止道:“寒舍离洛阳百里之遥,这般运送,未免虚耗人力了。”
“为着张将军喜欢,便是再多耗些人力财力也是值得。”辛夷又吩咐道,“从水路运去,再走旱路这样快些。”
张方暗暗咂舌,却见丽仙面色丝毫未改,似乎是司空见惯。只听水榭中一缕缕乐声悠悠扬扬,水汽蒸腾着梅花香遥遥传来,丽仙便道:“各位大人随我来吧。”
那些大人们巴不得立刻生了翅膀飞到水榭中,只是碍着辛姨娘,只好按捺住性子。
不多时,大家都进了水榭落了座。早有数十个梳着朝云髻、挽着碧霞罗的女子赤着脚在水榭最高的台阶上跳着舞。丽仙转到最大的屏风后,不多时便换了一身五彩蝶戏水仙的裙装,乐游髻上插了一支赤金菱花卷须簪,两只烧蓝的耳坠子像打秋千似的在她耳边晃着。白净姣好的容貌在十个赤足女子的衬托下更犹如银葩玉雪。
一曲毕,侍女端上酒来,丽仙忙道:“先端来我这。”
众人正不知所为何事,丽仙便将每个酒盅都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命侍女将残酒端给那些大人们。一些大人甘之若饴,一些大人却是稍稍皱起了眉头。其中又有几人不禁发难道:“母狗无礼!”
丽仙嫣然一笑:“我早知大人是公侯了,各位请便。”
众人一时无解,只有辛夷嘴角微微上扬,自酌一杯酒一饮而尽。半晌才听座中爆发出雷霆般的哄笑声,有人抚掌大赞:“丽仙姑娘真是张利嘴,讽刺人也太毒了些!这等机变,若是男子,定能做中书令!”
“侯者,猴也。”丽仙见众人已然捅破了这层纸,也一笑置之,走下台阶,慢慢地从侍女托盘里斟满一杯酒道:“借各位大人的吉言,丽仙无状,自罚三杯,各位大人请自便。”
众位大人见丽仙豪饮,也欣然举杯。看着日落西山,众人正要向辛夷和丽仙告辞,辛夷却道:“众位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么?我说过有礼物赠予各位大人,大人们难不成忘记了?”
“怎么能再让姨娘破费呢?”张方见辛夷手下的一个小小的妓女都机谋善变,不由对辛姨娘又增了几分敬畏。
“大人们不肯赏脸了?”辛姨娘故作懊恼道,“看来是我看高了自己,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家里什么没有呢,倒是我蹬鼻子上脸了。”
众人面面相觑,见辛姨娘这般说,更不晓得如何措辞对答。丽仙见状忙带那十个舞女下去每个人都捧了一个再精致不过的盒子上来:“请各位大人笑纳!”
各人都只得接过了,不看则已,一看原来盒子中装的是一柄碧玉如意,流苏上还嵌有五色宝石。最难得的是这十一柄如意一般大小,似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张方盒子里除了一柄如意,另有一个小箱子里面盛着五十个足色的大金锭。王敦心中早已拜服,忙合上盒子。丽仙也笑着命人将箱子抬下去。
“恭祝各位大人事事如意!”辛夷带着丽仙和一众丫头齐声贺道。众位大人慌忙称谢,辛夷将那些大人们送到门口,丽仙早已命人备好顶好的牛车。各位大人不由心中暗暗赞叹,从此以后来辛夷坞更是舍得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手了。
二、暮色朝慵起,钩弋嘲华发
“主子,太傅杨骏死了,皇太后也废为了庶人。主子要作何打算?”听雪仍是一身宫装,垂手侍立在辛夷的身边。辛夷显然很适应密室中的烟雾缭绕,并没有立刻回答听雪。
“听雪不该私自试探主子的心意。”听雪在烟雾中丝毫不能看到辛夷的神色,心中以为辛夷为她的多嘴而生气,连忙跪下。
“何必自己吓自己,你起来。”辛夷似笑非笑,“我不曾责怪你。我只是在想这个汝南王位高权重,这么快进京又杀死太傅杨骏却也未免操之过急了些……最近天色可不怎么好,各处粮油店、茶楼、酒馆的账目该怎么算,你自己看着办,必要蓄些粮食。”
“是,听雪明白主子的意思,等到城中粮食紧缺之时,我们便可坐地起价。”听雪淡淡一笑,躬身道,“听雪这就去查问各处账目,先告退了。”
辛夷不置可否,只是自行想着据各种情报推想出来的一个汝南王的形象:司马亮,字子翼。晋宣帝司马懿第四子,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之弟、武帝司马炎之叔。很早就被拜为镇南大将军、太尉、太子太傅。晋武帝驾崩时,曾诏司马亮和杨骏一起辅政,杨骏怕大权旁落,便从中书省借出诏书,口述晋武帝旨意,改为自己独自辅政。当中书监怀疑之时,木已成舟,杨骏推托并无其事,中书监本就有渎职之责,只好隐忍。当时司马亮反倒推托身患重疾,并未入宫举丧。杨骏借故出兵讨伐司马亮,司马亮星夜驰赴许昌才幸免于难。可叹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骏一死,司马亮立时便处在了风口浪尖,贾后正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不免要借刀杀人了。
“借谁的刀来杀汝南王呢?她当然不必自己动手……楚王司马玮势力也不容小觑,是个绝好的人选,他们俩个心中本就有些许嫌隙,皇后娘娘只需要在他们边上扇个风、点个火,不愁这两个王爷不反目成仇。”辛夷跪在蒲团上喃喃念道,“辛夷这辈子凡事都难顺遂自己的心意,只是各位为了辛夷死去的姐妹们,辛夷势必要替你们报仇的。”
鼎内香灰积聚得很满,香线也燃到了尽头。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