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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真思!”大长老怒道,“你昏了?你敢这么对我等说话?”
“长老们擅闯宫禁,冲撞陛下,真思作为尧羽统领,此时不是长老部属,而是陛下亲卫!”
“戚真思,你也反了吗?陛下有难,你在这里尽拦阻我们做什么?”
“长老们误会了。”戚真思心平气和地道,“实不相瞒各位长老,陛下确实突发重疾,我等为了封锁消息才封锁了宫门,现在柳先生正在内殿为陛下诊治,请长老们千万不得惊扰。”
“重疾?”几位长老眉峰一聚,“那还拦住我们做什么?快让我们进去看看!”
“陛下的病不能被惊扰,柳先生吩咐过。”戚真思一步不让。
“陛下突发重病,我等怎么可以不了解情形?”大长老忍耐了一下,语气也放缓,“我们不会发出声音,再说二长老也精通岐黄之术,韩巧还是他的弟子,有他在,也好为陛下的病多参详参详。”
“抱歉大长老。”戚真思躬身,“确实不方便。”
“戚真思你推三阻四做什么?”大长老勃然色变,他自觉自己已经足够谦卑,这一群敢于欺骗阻拦他的小辈,换成以前在天语高原,早就严加申斥逐出门墙,未想今日他如此低声下气,还是处处受阻,当真这些人成为皇帝亲信,翅膀便硬了,以为自己能大过天语长老去?
“原先还有几分信你,如今看来却是蹊跷可疑。”二长老冷笑,“什么陛下重病?什么不见外人?既然重病,为何又拒绝名医?戚真思,你们在搞什么?”
他蓦然仰头,一声咆哮,“韩巧!我知道你在里面,给老夫滚出来,否则立即逐你出门墙!”
内室里韩巧浑身一颤,柳杏林一咬牙,手一挥,“出去,想办法让他们回去!”
韩巧奔出内室,脱掉外面的白大褂和手套,冲向殿门,还没看清人就跪了下来,“师傅!戚统领说的都是真话,你们回去吧,陛下现在真的不方便见人!”
“韩巧!”大长老盯着他的衣襟,脸色铁青,“为什么你衣襟上有血迹?”
韩巧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了血迹,也许就是刚才捞水晶时染上的。
他张口结舌,无法回答,这样的反应看在长老们眼里,更是心虚表现,二长老逼前一步,还要喝骂,韩巧步步后退,蓦然一转身,又冲回了殿内。
他不善言辞,又一向尊敬师长,实在没有胆量和他们对峙,只觉得不如快点回去,想办法把手术快点做完就好了。
韩巧这一出现,没能解释,倒让长老们更加怀疑,以为纳兰述被挟制,危在旦夕,而尧羽卫可能另有难言之隐,情势变得更加糟糕。
戚真思咬着牙,堵在殿门口一步不让。
“真思以性命发誓,绝无一字虚言。请长老们暂且退回,事后真思自然会上门请罪,要打要杀,任凭处置!”
“我现在要你的回答!”大长老咆哮,霍然掏出一枚古铜色方牌,对着所有人一亮。
传经长老怔了怔,欲待阻止已经来不及。
尧羽卫连同戚真思在内,看见这枚令牌都脸色一变。
天语族至高无上的令牌,代表全族范围内生杀予夺的权力,是所有天语子弟的圣物,令牌所至,天语子弟无令不遵,违者便是全族罪人,身受万刀之诛。
长老们终于耐不住了。
尧羽卫纷纷跪下,昏迷中醒来的张半半,捂着额头也挣扎着过来跪了,戚真思脸色发青,遥遥看了大开的殿门外探头探脑的野人族卫兵一眼,屈膝慢慢跪下。
室内,韩巧看看开了一线的窗缝,焦灼地搓搓手,绝望地道:“拦不住了……拦不住了……令牌一出,谁也不能违背,否则必被誓言反噬……怎么办,怎么办……”
柳杏林一刀划出,切下最后一块浸润了癌细胞的组织,声音疲惫而决断,“切除完毕!缝合血管!快!”
……
殿外大长老舒了一口气。
历代以来,天语子弟都会在成年后对着令牌发下毒誓,所以令牌所至,从无人敢于不遵,戚真思当然也不能例外。
“让开……”大长老声音放缓,“你们都是我天语子弟,只要你们不阻拦,我等不会为难你,进去看过陛下无恙,老夫还可以给你们赔罪。”
他带着众人向里走,戚真思跪在阶上,昂着头,看着他一步步举着令牌接近殿内,眼里蓦然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大长老的靴子已经踏上内殿第一层台阶。
“野人族!”戚真思蓦然抬头高叫,“我给你们授权,进殿,拦住他们,硬闯者,不计杀伤!”
“戚真思!”
天语长老的怒喝充满不可置信——她疯了?令牌当面也敢下令拦阻,还“不计杀伤”?这是必死的大罪!
戚真思手指抠紧了殿门,木屑簌簌掉落,沾染红漆指尖如血。
不能让他们进去!
天语族擅长机关,一眼就能找到密室,一旦他们看见那场景,刹那之间肯定无法接受。
而且到时候柳杏林会被干扰,手术会被破坏,就算柳杏林已经结束手术,这么多人一拥而入,君珂所说的感染也会发生。
陛下若驾崩,君珂又怎会独活?而她若选择就死,天语全族也一定会陪葬!
这一步踏入,会死去很多人,那些她所在乎的……
“拦住他们——”
戚真思的声音,尖利得已经非人间所有。
还有六道血管……这边还有一道……这边……那边……左侧胃弯处……十二指肠断口……柳杏林动作飞快,进行着最后的止血缝合工作,速度超过了以往所有的试验,他没有时间,不得不冒险!
外间的声音他听见了,手指却依旧稳定,他在抢时间,也在抢生命!
野人族狂涌而来的脚步声震动地面,整座宫阙都似乎在颤抖,君珂忽然从七宝殿床上睁开眼!
“戚真思,违天语令,逼杀天语长老者,受万刀之诛,你也忘记了吗?”大长老须发怒张,浑身颤抖,也已经愤怒得近乎失去理智,嚓一下拔出长剑,挺剑逼向戚真思,“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否则万刀……”
戚真思忽然向前一步。
寒光锋锐的长剑,无声无息,穿入了她的胸膛。
瞬间四面静寂,所有的喧闹吵杂争执哀求都静止,每个人,包括拿着剑的大长老在内,都僵在了原地,直直瞪着那柄直没入胸的长剑。
戚真思垂眼看着剑身,长剑明光铮亮,纤尘不染,但很快,这剑慢慢拔出去的时候,就会染上鲜血,属于她的鲜血,在雪白的剑身上浸润,像照耀在天语高原上的红日。
剑身入体的感觉有点凉,是很多年前飘雪的天语高原,冰冷的山洞里透背的风,又或者那一年初见,三水县外无名小山村,第一场雪里的吊桥梅花桩前,那个少女伸过来的冰冷的手。
她微微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解脱。
“杀人,只需要一刀就够了。”她轻轻道,向后慢慢移动,眼看那剑身携着奔涌的鲜血一寸寸抽出,对面的大长老,僵着手腕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她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姿势,将她自己从剑锋上抽出。
“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戚真思身子一歪,靠在殿门上,背后汩汩的鲜血,将深红的殿门染成朱红,“来,就在这里继续,砍完之后,我就给你们进去。”
……
“好了!”柳杏林舒了一口长气,停了最后一针,然而头一抬,正看见韩巧发青的脸,再一看纳兰述的脸色——
柳杏林浑身如堕冰窖。
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惨白?他一直控制得很好,手脚轻快,失血量并不多,就是最后迫于外界压力,速度快了点,但似乎也没出什么问题,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气色?
再一把纳兰述的脉,柳杏林身子一软。
“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
韩巧看看纳兰述,再回头看看殿门方向,热泪夺眶而出。
殿前一片窒息的寂静里,戚真思慢慢闭上眼睛。
七宝殿前一直烦躁不安的晏希,忽然发狂地向景仁宫狂奔。
七宝殿内,君珂霍然坐起,冷汗涔涔,一把掀开被褥狂扑而起。
“纳兰!”
第四十八章亲自操刀
“纳兰!”
君珂满头冷汗,眼神发直,眸子里无尽的深黑,照见人生里最大的恐惧,几乎刚刚坐起的那一刻,人就已经射出了寝殿,锦被落了一地,她赤脚睡裙,毫不停留地踏过。
她冲出七宝殿,比先走一步的晏希速度还快上几分,眨眼就没入道路深处。
景仁宫前情势又变,戚真思殿门喋血,尧羽卫悲愤无伦,天语令牌当面也再顾不得,纷纷冲上,拦在戚真思面前,戚真思嘴角噙一抹淡笑,挥开人群,犹自勾起手指,吃力地道:“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