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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泽霍然瞪大眼睛。
“不……不可能……”
“大光明心法。”君珂一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我只有一部分大光明内力,却没有真正接触过大光明的心法文本,但是今天,你帮我补上了。”
从白塔第四层到第十层,就是大光明心法的第一层到第七层。佛门至上心法,到今日君珂终得圆满。
佛门心法不得外授,君珂却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成全。
姜云泽眼眸睁得越来越大,死死盯着君珂,她希望君珂是在强作支撑,希望君珂还是在诈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一番苦心算计,不会反为他人做了嫁衣,然而面前的君珂,神闲气定,精气饱满,甚至脸上隐隐现出一层晶莹圣洁的光辉,明珠般耀人眼目。
姜云泽越看越绝望,眼前一黑,一口血狂喷而出。
“苍天……无眼……苍天……绝我!”
巨大的懊悔如巨石砸在她心底,砸得她一口口呕血,原本她有机会走的,完全来得及逃出鄂城,就算不走,她的副相府邸里也有各种机关和准备,尚可一搏,是她贪心,被仇恨驱使,一心要看见君珂死在她面前,为此不惜以重伤之身,孤身对上君珂,不惜忍受君珂的折磨殴打,从一层踢到十层。
咬牙苦忍,只为将君珂诱入陷阱,只为了登上塔顶之时,看君珂失去一切,辗转呻吟,被踏于她脚底!
然而依旧是她,辗转呻吟,伏于自己的血泊之中!
她白受了这许多苦,还要赔上性命!
“好……好……”她挣扎着,攀着栏杆,再次颤巍巍地站起来,君珂有点讶异地看着她——这再生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姜云泽的身体似乎经过了改造,看似破烂拼凑,却韧性非凡,常人受了她这么重的伤,不说死去也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她然还能站起来!
“君珂……”姜云泽血迹斑斑的手,死死抓住栏杆,支撑着身体,“……我……无话可说……天意……天意……”
君珂讥诮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
“无论如何……君珂……”姜云泽喘息几声,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是你……抢了我的……未婚夫……是你……先对不起……我……”
“纳兰从没承认过你是他未婚妻。”君珂淡淡道,“更何况,当日燕京城门上,郡主娘娘你已经对着大燕军民,自动解除婚约了。”
“……事已至此……”姜云泽惨淡地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说实话……我……喜欢过……他……我没想要杀他……黄沙城……我以为是你……去的……谁知道他……”
君珂冷然看着她。
“……纳兰……他不在我手……里……我骗了你……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她声音渐渐低下去,依靠着栏杆,眼白一点点翻出来。
“他在哪里?”君珂神色一紧,下意识凑过来。
“他在……”姜云泽忽然一把抱住君珂,用劲全力向后一倒,“去死吧!”
“啪!”
栏杆断裂,尖声嘶叫撕裂夜色。
一条人影翻翻滚滚坠下,不断地撞在白塔突出的檐角上。
十层之上,只剩了一个人影,闭目仰头,岿然不动。
夜风拂起她长发衣袂,她凝立的姿态安静如石雕。
君珂闭着眼睛。
她的手,还维持着一个推出的姿势。
在刚才姜云泽抱住她,异想天开要与她同归于尽那一霎,她的手,毫不气地拍在了她的胸膛,将她拍下了高塔。
这是她两世生存,第一次杀人。
她原以为这一生,她会恪守前世生命至上的信念,即使遭遇再多的逼迫和为难,也不会凌驾法律,未经审判亲手夺人性命。
就算她明白如今这个时代,法律屈服个人意志之下,强权就是法律,指望审判不如指望自己的拳头。她依旧不肯轻易让自己手染血腥。
然而今日,她终于越过了那一层原则的约束。
深恶痛绝,无可饶恕。
手掌轻飘飘推出,落一个沉重的结果,姜云泽身子撞破栏杆向下坠落的那一霎,她的心也呼啸坠落,翻江倒海,巨大的冲击令她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一幕,闭上了双眼。
这一闭,使她没能发现底下的一点异常。
白塔的飞檐,比寻常的塔要宽,而且造型奇特,越往下越宽,君珂推出姜云泽时的力度,因为第一次杀人有所不足,以至于姜云泽不断撞到底下的檐角,这种撞法,不等落地,她的身体就要支离破碎,死得不能再死。
她落下去的时候,白塔第一层,有个人忽然从红门教徒伤兵群里站起身,开始往上走。
他坐在教徒群里的时候,还毫无特别之处,一站起来,那种起身的姿态,尊贵慵懒,带着神秘的黑夜的魅。
四面的教徒立即恭谨地散开,其中一个眼神发木的教徒,也开始跟着他离开。
那人往上走,他走路的步态也是很特别的,轻,幽魅,韵律奇异,像习惯在黑夜潜行。
他走得似乎很慢,但转眼就消失在二层,出现在六层。
他站到六层窗口,手一招,站在他身后的眼神发木的,穿着和姜云泽一模一样衣服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倒地。
那人手掌在这倒地的黑衣人身上从上到下迅速一拍,那黑衣人浑身顿时支离破碎,不辨原状。
此时风声呼啸,姜云泽正撞到六层,那人立在窗口,看见姜云泽撞落,伸手轻轻一招。
姜云泽的身体,仿佛被牵了线,呼地一声被吸进了窗。
那人另一只手,同时将被他拍散的黑衣人送了出去,脸朝下坠落。
这交换的动作,快如闪电,又被宽檐挡住,又在夜里,底下仰头看着的君珂属下,都没有察觉。
黑衣人坠落下去,砰一声落在石板地面,摔得肢体粉碎,难觅原形。
这里黑衣人夹住了姜云泽,无声无息,再次退入楼下。
随即他手一挥,那些红门教徒突然打开塔门,冲了出去。
底下尧羽云雷一直注意着塔顶,眼见有人摔下,都紧张地一拥而上查看,因为君珂和落塔的人都是黑衣,众人都举着火把努力辨识,眼见红门教徒扑出,几个首领都无心出手,派了两队人去拦,谁知这群人手段诡异,冲锋勇猛,不畏生死,在接连死亡十来人之后,还是有几个人撕开缺口,逃了出去。
此时晏希等人也无心去追,因为君珂下楼来了。
君珂在地下那具尸首前盘桓了一下,她实在不愿意面对自己此生第一次亲手杀的人,何况那尸首状况也太惨,本来姜云泽落塔之前身体就已经支离破碎,再这么一路碰撞摔下来,眼睁睁看着,冲击力太大。
她瞄了一眼大概形态,就挥挥手,道:“火葬。”
古代风俗是土葬,她选择火葬,是十分谨慎了,生怕姜云泽妖异,还能从泥里爬出来。
空地上点起火堆,尸首扔进去,劈啪作响,发出一股难闻的焦臭,但所有人都没离开,坚持着看见尸首化灰,才撤出白塔。
实在是姜云泽这个人,给尧羽云雷印象太深,宁可多忍耐一刻,也要眼看她骨化飞灰才放心。
君珂离开时,深深对碧湖之上,看了一眼。
那里湖面如镜,波纹不兴,远远似有一叶白舟,无桨无篷,随风悠悠游荡。
天黑距离远,看不清其上是否还有人,只那一叶扁舟,悠然来去,衬四面美景如画,空灵清静之意,正在画中。
君珂没有靠近,原地轻轻一躬。
你默然相助,我遥遥感激。
随即她转身,再不回顾。
……
湖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风,将一袭似绢非绢的白色衣角拂起。
那般清透的色彩,疏朗得透过这夜明澈的月色。
衣角被一只修长洁净的手轻轻按住,那人手扶膝前,望着白塔的方向,和白塔之下带人远去的少女身影,微微一笑。
那笑容,是冰晶里的花。天光里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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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不远处的树林里,冬日这里的树木依旧荫翠长青,地面竟然还有茸茸的青草。
风过细草起伏,仔细看来却不是起伏。
像是整个地面在动。
那是因为,地下自有玄机。
“主子……”地下一处临时挖就的地洞里,站着三五个人,其中一人正在低低询问,“这个女人已经完全没用了,您为何……”
一个黑袍男子,淡淡负手弯腰看着地下一动不动的姜云泽,闻言抬头,露出一点笑意。
那双眸子在黑暗的地洞里,那般婉转地微微挑起,转掠之间艳光媚色,自在风流。
明明是宜嗔宜喜的魅惑眼光,四面的人却立即凛然恭敬,低下头去。
沈梦沉。
应该在冀北或者青阳继续他的大业的沈梦沉,此时竟然在西鄂。
“你们以为这女人是个废物?”他笑吟吟踢踢姜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