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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初,不也正是因为她的出乎意料,他才第一次会认真去注视一个女人?
“要附新郎新娘照片。”君珂叹口气,“没照片,我亲手给你画一个。”
沈梦沉心中一堵——画朵花都惨不忍睹,画他?
那画出来的能是人吗?
然而不知怎的,却没想过阻止,当真就那么静静站着,给她当模特。
他立在室内昏黄的光影里,看对面伏案静静画画的少女,画几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平和而认真。
沈梦沉突然有点恍惚。
印象中,自从认识她,似乎从没有这样宁静相对的时候,似乎她也从没有这样平和而专注地,看过自己。
对面的少女沐浴在灯影里,鬓发微微有些蓬松,被灯光勾勒出淡金的轮廓,低垂的脸,可以看见鼻尖小小玉珠一点,抓笔的姿势很可笑,专注的神情,却很动人。
他见过她专注的神情,但从来不是对他。
此刻终于得见,一瞬间四面飞雪都似静了静,洪荒深处,深渊之底,听见心弦微拨的低音。
刹那渡越万里,扩散至一个人的全部天地。
暖阁里很寂静,只听见落笔于纸的沙沙声响,君珂大多时间都垂头,灯光落在她的发上,将缎子般的黑发反射出一片银光,温柔而炫目,沈梦沉心中一片柔软,不自知地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抚她的头发。
君珂没有抬头,身子却微微一僵。
这一僵轻微到连君珂自己都未必察觉,沈梦沉却立即惊醒,脚步一撤,已经又退出三步开外。
君珂低着头,咬着嘴唇,眼神里掠过一丝懊恼。
又失去了一个机会。
已经花了很大力气控制自己的反应,可是终究不行。
实在是内心深处,对沈梦沉到了极度的憎恶,以至于身体会违背意识,自动做出抗拒。
她心底无声叹息,脸上却毫无动静,专心将画画完,将纸一推,笑道:“好了。”
沈梦沉手一招,纸张悬空飞过来。
看见“婚书”的第一眼,沈梦沉的脸色,此生以来从未这般精彩。
纸有尺半见方,地方不小,短短一排字应该空出很大空白,但现在,这些空白的地方,都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抽象诡异的花纹。
错字连篇的内容。
顶头一个肥胖的猪,抓着条蛇,身上似乎还有翅膀。
底下两个似乎是人的东西,左边一个还不错,大眼睛女娃娃,用笔圆拙而可爱,右边一个就诡异了。
黑漆漆一个玩意,头上长角身后有尾,披了个黑披风,抓了个三叉戟,身后跟两个牛头马面,各自戴着黑白高帽。
这种造型沈梦沉自然不认得,如果君珂那三个死党在,怕就得趴在了地上。
恶魔的造型,带着牛头马面,牛头马面却顶着黑白无常的帽子——形象错位,中西混杂。
还画了很多似乎是心的东西,就是每个心上面都有弯曲的裂痕。
“这些都是什么?”沈梦沉抓着“婚书”的手指捏紧。
“标准婚礼请柬格式。”君珂轻描淡写耸耸肩,“花边,画像,粉红心,丘比特,完美结合。”
“求……比特?”沈梦沉皱眉,他自然知道那只黑漆漆的长角怪物八成画得就是他,不必再找气受了去问君珂了,但这个什么求比特在哪里?
“这只猪叫求比特?”找来找去终于找对了地方。
“那是猪吗?”君珂竖眉,“是爱神!小爱神!你看他拿着弓!”
沈梦沉盯着那条拿蛇的长翅膀的猪,心想君珂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遍地怪物?
“丘比特都认不出,难怪你这辈子没人爱!”君珂犹自愤愤不平。
四面静了静,空气里忽然有点窒息感,君珂心底一惊,抬眼一看,暗影里的沈梦沉,眼神幽暗。
那种凉而冷的眼神,看得君珂心底一颤,然而随即沈梦沉便恢复如常,淡淡一笑,将“婚书”折起,收在怀里。
“好好休息吧,等着我们的成亲之日。”沈梦沉对她一笑,容色光艳。
“沈梦沉,我有一个结婚愿望。”君珂趴在桌上,托腮看着他。
沈梦沉有点诧异地转身——君珂会把这成亲当真?
“请你一定要成全我。”君珂笑眯眯仰望他,双手交握在心口,“我想——新娘变寡妇!”
“……”
一阵静默,随即门重重关上,沈梦沉一挥手,数百名手下围住了暖阁。
他没有点君珂穴道——他的点穴方式比一般高手霸道,君珂已经重伤,时辰久了未必经得起。
不点穴道也不怕她逃出去,君珂没可能那么快恢复功力,何况重伤在身。
回到自己书房,沈梦沉召来高近成。
“找个字迹模仿的高手。”沈梦沉将婚书折起,只留了中间那行字,给高近成看,“把这婚书模仿出来,当然,错字给我改掉。”
“是。”高近成疑惑地看一眼婚书,领命而去,心想直接拿出去就是,何必费事寻模仿高手?
模仿高手很快找来,将婚书内容模仿完毕,沈梦沉重重赏赐,那人欢天喜地离去,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哧”的一声。
这倒霉人低头看去,看见胸前一截刀尖。
高近成在他身后拔出刀,无声吹了吹刀尖的血,并不敢多看沈梦沉一眼,赶紧带上门离去。
他并不认为这个不相干的人有必要杀害,但很明显,主子有些心事,不愿意让人知道。
沈梦沉看着他离去,将门关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锦囊,打开锦囊,里面当啷一声掉出一串东西。
那是一把做工精良的瑞士军刀。
曾经君珂扑入轿中拿来刺杀他,被他缴获的战利品。
这么久,一直带在身上。
沈梦沉在灯下,认认真真将那婚书看了很久,半晌,手指慢慢在那大眼睛娃娃脸上抚过。
又瞥了一眼黑角恶魔,轻轻一笑。
妖魔鬼怪又如何?只要是强者,就配得这天下一切最好的。
他取出一张油纸,将那鬼画符的东西小心地包了三层,才和军刀一起,放在了锦囊里,再次贴身放着。
随即他起身,推开窗。
后窗正斜斜对着关押君珂的那个暖阁,灯光映亮窗纸,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在窗前走来走去,慢慢地伸臂拉腰,似乎在做着什么恢复动作。
那人全然没有察觉远处有人静默地窥视,已经脱去了外衣,在拢了火盆的暖阁里,只穿了贴身内衣裤褂,默默地恢复身体。
内衣裤褂虽然宽松,但是终究短了些,有些缓慢的上抬动作,随着举起的手臂,渐渐衣服被拽拉而起,显出胸前微微起伏的轮廓,一簇水波般涌起,再紧凑细致地收束,沉默远观的人,眼底因此飞激出浪花。
偶尔也有弯腰动作,重伤的人毕竟动作艰难,却在努力坚持,腰慢慢地俯下去,腿部的曲线紧绷优美,流水般的滑畅。
沉默遥望的人,突然闭上了眼睛。
雪夜无声,隔窗远影。
他在这窗里据阑远眺。
她在那窗里心无旁骛。
却不知道,是谁,装饰了谁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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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化城外的一个无名小村,夜半寂静,灯火全无,但每间屋子里,都有人整束衣装,大睁着警惕的眼睛。
这是尧羽卫目前潜伏的地方。
马上就要离开冀北前往尧国,一应路线已经计划完毕,只是戚统领出去了一阵子,说是打探消息,众人等她回来。
黑暗中有衣袂带风声响,一条人影轻轻落地,手里还拎着东西。
落下的是戚真思,没有进纳兰述的屋子,却钻进了晏希的住处。
只有离群索居的晏希,他的屋子才只有他一人。
她一落地,晏希立即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平平静静地道,“七年零三个月又五天前,你进过我房间,现在你终于又来了。”
他目光灼灼,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把戚真思拉上床的模样。
戚真思尴尬地揉揉鼻子,将手中的一个小箱子递过去,道:“七年前我求过你一件事,现在我求你第二件事——这东西你给我保管好,但不到合适的时机,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
晏希接过箱子,问都没问便点点头。
戚真思舒出一口长气。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避晏希远远的,但纵观现在的尧羽卫,她能托付的,也只有晏希。
箱子里的东西,是许霖山交出来的,属于成王府所有重要的文书印鉴。戚真思先前混进城内,想打探君珂的消息,她当然知道成王府的密道,在密道口无意中遇见了许霖山。
许霖山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戚真思,也被戚真思要求交出了所有的东西,并安排他在城中原先尧羽卫布置的暗桩处先躲藏,风声过后出城远走。
戚真思拿到了这些东西,现在却不是使用的时候,文书信物都是死物,兵权在别人手里才是关键。这些东西,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