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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时,一拳击在城门中段的一个微微突起的地方,随即闪身向后。
轰隆一声,万斤悬门,随着他这一拳,轰然落下,城内来得最快的杀手的一柄长剑,已经递到了那个护卫的胸口,却被那突然快速落下的悬门压个正着,悬门那头一声惨呼,这头留下了半截染血的胳膊和一柄长剑。
城头上装醉的守门士兵扑在蹀垛上,表情惊恐——悬门怎么会突然落下?甚至比正常放下的速度还快?这悬门有多久没有用过了?连他们都快忘记怎么操作,这些二十年没回来的人,是怎么能一拳便打落了悬门?
“拉起悬门!拉起悬门!”守门官大声呼喊,“快!别让人给逃了!”
他在上面喊得声嘶力竭,士兵们纷纷奔下,成王妃静静仰头看着上方,轻蔑地笑一笑,转身悠悠往城外走。
过了这片山坡上的树林,就是大燕关卡,白天他们出来时毫无动静的大燕关卡,此时城上城下满满是人,刀出鞘,箭上弦,所有武器,都森冷地瞄准了这一群人。
前有尧国,后有大燕,他们在中间。
没有人打算留他们活下去。
成王妃还是一副坦然的态度,好像就没看见这两头的绝路,她回头走,却并没有往大燕关卡靠近,而是停留在那山坡上,那正是两边国境的中间位置,谁的箭,也招呼不到那里。
她负手立在山坡上,听尧国城门里传来的喧嚣,那群杀手和守门的士兵似乎在努力地要开悬门,想出来追杀他们,虽然尧国军事力量不能轻出关卡一步,否则视为对大燕的挑战,但大燕已经知会过尧国——如果出来追杀的是成王妃一行,那大燕会当作没看见的。
然而他们费尽吃奶力气,也没能扳开悬门的暗纽,悬门竟然像被卡死了。
尧国士兵面面相觑,震惊无伦——悬门突然落下已经够神奇,落下后突然卡死就更令人想不通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隔着厚重的悬门,好像看见那个衣袂飘飘,从容而肃杀的女子,她离开二十年,二十年里她似乎被淡忘,然而只要她如今站回这里,人们便会立即恍然惊觉,原来她依旧是心中的神。
成王妃立在山坡上,静静注视着尧国城门。
大雪出关,似乎是个好天气,然而大雪,同样会掩盖很多痕迹。
比如地面被动过,城门内外地面被垫高加厚,导致城门门洞看起来达不到正常高度。
之所以垫高,是为了将城门内的街道的地面全部改造,设下连动机关,铺上薄薄石板,在石板下藏人,只要她一脚踏进城门内尧国地面,等待她的就是陷阱和杀手。
这里气候严寒,地面都是动土,尧国一时来不及将地面挖出陷阱,就在原地面上加盖撑架石板,导致地面增高,为了取信于她,令她没有怀疑地步入,尧国不惜在山上搬运泥土,将整个城门内外都垫高,所以城门之前,地势出现倾斜。
好大的工程,只为杀她一人。
华昌王还真没敢小觑昔年的铁血公主。
但他依旧低估了步夷安。
成王妃昔年名动尧国乃至天下,不仅在于其勇气卓绝,还在于其智慧超人,她有着超群的记忆力和感知力,经过的人和事,很难忘记。
她明明记得当初出石界关,地势不是这样的。
她又觉得这城门,似乎比以前矮了点。
事有反常必为妖,所以她才会在记忆中搜索石承这个人,确定了他有问题,并发现了城门后翻板地面的连动机关所在。
至于悬门——
二十年前她出关,已经吩咐留在尧国的属下,提前对悬门做了手脚。
那时倒还不至于为今日筹谋,只是她自己担心不能安然出关,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而已。
不想二十年后,居然还是用上了这个后手。
尧国的士兵扳不开悬门,只好再次登上城楼,对远处的成王妃大叫:“殿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便关起尧国城门又有何用?难道你要将你自己,困死在这两国之间吗?”
成王妃微微一笑。
身后的护卫铺下锦毡,她在锦毡上好整以暇地坐下来,微笑道,“困死?哦不。我只是要让华昌知道,步夷安想做什么,从来不是他能阻挡。”
“殿下休得口出狂言。”城楼上走来按剑金甲的男子,“不进尧国,算你识相,尧国大军不会出关来追杀殿下,殿下还是回去吧。”
“魏亦涛。”成王妃瞥他一眼,眼神如视蝼蚁,“二十年前你只是个殿前侍卫,一个金瓜都拿不稳,想不到如今也披甲着缨,当上三品武将,真是可喜可贺。”
她说着可喜可贺,语气却淡淡讽刺,那魏将军晃了晃身子,一张清癯的脸涨得通红。
金瓜……沉埋在记忆里的过去。
魏亦涛眼神有点迷茫,恍惚看见多年前那个还有点稚气的侍卫,第一次上殿便失手掉落金瓜,砸到皇帝脚趾,被五花大绑按在阶下等候处死,一怀绝望里,突然有淡淡香气袭来,红衣金冠的少女,快步从他身边过,停了停。
“这个人犯了什么罪?要捆在这里?”
听完太监们的解释,她一笑。
“我大尧御前侍卫的命,不是这么轻贱来的,解绑。”
声音清脆,砸碎噩运。
……
“公主。”魏亦涛躬身,沉声道,“末将此来,带来王爷命令,只要公主愿意城门投诚,自缚双手,并代尧王递交降书,他定可保公主一生荣华。”顿了顿,他又道,“您如今自锁城门,身处尧国与大燕国境之间,其实也是绝路,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后一句劝说,在此刻,已经隐隐有些不妥,成王妃原本在冷笑,听得他语气诚恳,笑意渐敛,默然半晌,淡淡道:“告诉华昌,只要他愿意悬崖勒马,就此收手,在我尧国都城之下及时退兵,我也可以保他不至于家破人亡,留得全尸。”
魏亦涛苦笑一下——尧国的人都了解这位铁血公主,他当然也明白,劝说不会有任何作用,但他也没把成王妃的话放在心上,如今成王妃身处两国之间,身前身后都是大军,身边只有百余护卫,无论如何也是绝路,她便是才能通天,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当初华昌王再三叮嘱,如果不能杀了步夷安,也绝不能让她进入国境,她对尧国的影响力无可估量,因为尧国朝廷并不是没有可用的力量,只是一直缺乏主心骨和抗争的勇气,一旦步夷安到来,这位永远高悬在尧国朝廷百姓头上的精神领袖,哪怕一个从人也没有,也会立即令天下归心。
这将是可怕的结果。
所幸现在,他们出不来,她也永远进不去。
劝说无效,他退了下去,早已准备好的床弩抬了上来,他手掌往下按了按,示意不必使用。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死在他手里。
对面成王妃也已经不说话,隐约挥了挥手,一百多护卫各自散开,取出武器,开始伐木。
两边城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是要生火取暖吗?可是那也不必砍这么多树啊。
在两边弓箭都射不到的地域,成王妃的护卫们,将伐下的大腿粗的树木牢牢插在地上,有人在削木钉,取出绳子,将树木连接,有人跳了上去,不断去接下方抛来的树木,一层层地架上去,看那样子,是要造座简易的树木高塔,底下四方形,越往上越尖。
魏亦涛纳闷地看着那树塔的位置和高度,他们是要居高临下杀人?可是建这么高,这塔会很危险,顶多只能容纳一两人,又有什么用?
然而他脸色立即变了。
因为他发现了身后的骚动。
大雪天气,天色明亮,城中很多百姓都已经起床,住得靠近城门的百姓,已经看见城门后那一段路翻起的石板,好奇地围拢来,虽然被士兵拦住不许近前,但都在指指点点。
被拦的百姓中,其实也有成王妃留在尧国的旧日部属,他们听说王妃即将回归的消息,赶往石界关城,但城中戒备森严,整个突兰城的军队都已经赶到了石界关,所有人都无法接近,石板翻起杀手乍现,这些人要冲上去接应成王妃,但成王妃放出的烟花,命令他们“不得妄动,顺势而为。”
此时这些人混在人群里,突然大声惊呼,指着城外道:“你们看!”
百姓抬头,便看见远远的城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高塔,有人正衣袂飘飘,飞身上塔,手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离得远,看不清那人容貌,只看见白色长衣黑色大氅,在四面茫茫的雪地里一片鲜明。
那人姿态轻盈,像一截鸿羽掠上高塔,在塔尖上那只能容纳一人,已经铺了金丝垫子的位置上安然坐下,将一截长形物体端放膝上,手指一拂,起铮然之声。
琴声清越,滚滚传开,那人于高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