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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终有一天,我会将他遗忘,不是今日,也会是来日。我以为,这便是最后的结局。
可谁知,高筑的壁垒却在那两枚细如牛芒的暗绿色小针飞来之前崩溃,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中毫不迟疑地坍塌毁灭,在他那最后一次深不见底的凝望中消失无踪。
那一眼之后,便是永恒。
衣袂飘飘,他的身姿宛如在空中飞翔,他的笑容从来没有那样舒展和美丽,那是释然是解脱,是湮灭之前最后的欣慰。即使他知道,从此之后,咫尺天涯,是相见却是永诀;即使他知道,从此之后,他便在生和死的夹缝里永远凝结,不得轮回解脱,他亦义无反顾。
再见……再见或是永远不见。
穿越千年的爱恨痴缠与夙缘,一朝烟消云散。
“是在想他么?”青竹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有回首,轻轻点点头。
青竹在我身边安静的坐了下来,握住我微凉的手,说:“其实,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吧?”
我没有回答,亦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个时空里,他是第一个知道你‘存在’的人,即使他曾经背叛、出卖你,在你心底,还是有无法割断的眷顾和深埋的爱,对不对?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恨他,甚至刻意去遗忘,刻意去忽略心中的疑问和困惑,生怕那渺小的希冀也不曾存在……可当事实证明了你的期望时,你却又茫然了,因为你没有想到,你原以为永远的背叛变成了他为你而舍生……而他,自以为永不得谅解,所以生无希望,才会在最后一刻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你,可不曾想到,你原来一直没有放下他……其实,你们一直都未曾逃脱那份罗网和牵绊。”
“牵绊……牵绊……”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一切宛如风暴般席卷而来,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些年来,内心蛰伏的疑问,一直困扰着我,即使再刻意,也无法抹杀,可是我却没有去寻找答应,因为我不断告诉自己,即使有一千个理由,背叛就是背叛,永远不可原谅。
我忽略了一点,人,永远不是单单为自己而活。这个世上,只要活着,就有牵绊,有挂系,有责任,一日责任未了,一日难以真正随心所欲。
“他救我,保护我,出卖我,为我成为石头,都扯平了。而我,却欠了他一个解释的机会1
“不要责怪自己了,谁也不会想到,慕容流白和浦宣若英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更想不到浦宣若英会残忍的利用慕容的生母和慕容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来要挟他!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我们也一样。”
“可是,如果我当时能听一听他的解释……”
“当年的情形,换做任何人,都会和你一样,不相信也不会想去听他的‘狡辩’。不要再责备自己,当年的事,没有谁对谁错,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如何把他从毒咒中解脱出来。”
我抬头,看着青竹那双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泉的眼睛,那里有鼓励,有信任,有温暖的宽容。
我用力点点头。
夜,退去了。
晨曦中的云朵宛如紫色的纱衣。
第一缕曙光穿过地平线,穿过纱衣,穿过了沧海桑田、千变万劫,照射在金色的砂子上。
我迎着黎明的薄光站起来,眼神平静,坚定的说:“他不负我,我亦决不负他!我一定会活捉浦宣若英,用他的血还白白的自由1
妖术
傍晚时分,浓云在整个苍茫的大地上凝结,一团一团,团绕成诡异的形状,像厚重的铅,一层一层往下覆盖,压得人无法喘息,仿佛快要脑浆崩裂,血管爆炸。
有什么正在改变着。
悄悄然。无法预测。
“飞飞,大熙帝都已经攻陷,离别坐镇皇宫,敌军几乎不堪一击,只有少数逃离流窜。”
“好!对面城内可有异动?”
“没有。”
“没有?”我提高声音。
“消息回来,说城内百姓足不出户,营中士兵也未有半点行动,没有灯火,没有炊烟,安静异常,仿佛空城一座。”
“浦宣若英难道想坐以待毙吗?”
“还是说,他在酝酿其他阴谋诡计1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等了!青竹,如花,集三万骑兵,带上十枚大炮,随我攻城!其余十枚铜炮和士兵留守大营,呈品字形警戒,严阵以待1
右首边的莫言拉住我的手说:“飞飞,我想随军参战。”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让我来打前锋吧!我要让浦宣若英知道,野心和暴力带来的只有灭亡1羽也激动的站起来。
“不行1我断然拒绝道,“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整个沙漠的上空都盘旋着一股奇怪的力量么?这股力量压的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一定有什么要发生了。我决不能让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去冒险!浦宣若英是何等阴险人物,我们决不能轻敌1
“……”
“……”
仿佛被我忽然间的严厉镇住了,莫言脸色微微变了变,羽默不做声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再受到伤害。请谅解我……”
“飞花你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我们等着你凯旋归来的赞歌声1静默的有些尴尬,翼开朗的声音响起,替我分忧。他有一些调皮的眨眨眼睛,示意我放心离去。
这个人,永远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你的身后,撑起一方天空,支持着你。
对翼感激的点点头,再依依不舍的握了握羽和莫言的手,我转身,离开了大营。
旌旗如云战戟如林,被践踏而起的灰尘盘旋往复,悬在数丈高的空中经久不散。万余明亮的盔甲,在黑云盘旋的大地上,列出整齐的队形。
马蹄特特,转眼间便冲到了城下,将整座城池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如花指挥着炮兵,将沉重的大炮从不同的角度对准城内深处——那是浦宣若英的老巢。
周围安静的出奇。浓墨般的云层里,隐约有电闪雷鸣。眨眼之间,便落下了雨珠。
先锋部队策马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只有空旷的街巷传来马蹄的回音。
没有埋伏,没有机关,甚至——没有一个敌人出现!
难道城内士兵一夜之间撤退的干干净净?或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不对,很不对——青竹与我回首相顾,脸色都是沉重之极。
诺大的城内,房屋都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没有丝毫紊乱,而百姓住户却全部不见了!
战甲,马车,高悬的旗帜,乃至晾挂未干的绷带,都昭示着这里一度驻扎着无数士兵,而眨眼间,竟通通看不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整整一城的士兵百姓,竟然凭空失踪了?!
到哪里去了?!
“上官飞花,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书&网久了1
一个声音,横穿城池,从城池深处主帅楼方向蓦然传了过来!
我的眼睛骤然睁大,浦宣若英!!!
士兵们显然也听到了,很快包拢过去,层层叠叠,将主帅楼围了个严实。
有埋伏?
还是他虚张声势?
不管怎样,小心为上。
挥马直前,我指挥军队向后退开三丈有余,自己立在两层高的楼前,大声道:“浦宣若英,你已经无路可走,投降吧1
“哈哈哈……”尖锐的笑声从楼中传出,空气仿佛陡然凝结,有无形的力量弥漫着,连天上下落的雨丝都被逼得无法坠落!
“投降?上官飞花,你太天真了!1
他话音刚落,大地忽然震动起来,铺天盖地的黑雾从楼里忽然间以想象不到的声势冲了出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将孤自站在楼前的我湮没。
黑色的雾,在半空疯狂的舞动飞窜,恍如烈火当空燃烧,剧烈地奔涌,开成一朵朵黑色的莲。那黑色的雾花,花瓣就像女人的舌,尖尖的,柔软的,妖艳的,蠕动著展开,吐出赤红的蕊,发出火一般的亮光。
天茫茫然的压下来,如墨似铁,冷沉黯淡,茫茫然仿佛世界的末路,洪荒的尽头。无根无本,无始无终。
黑雾飞射而出,身后,一片惨叫声响起。
胸臆间翻腾的血气终于无法压抑,我剧烈的咳嗽起来,甜腻的血液冲出了咽喉。
突然,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于飞跃狂舞在空中的黑雾里,缓缓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
他的身后,是飓风,是雷鸣,是暴雨,是血海炎狱。
他慢慢的走,慢慢抬头。
我惊愕。仿佛被夺去了呼吸。
白衣似雪,发黑如墨,眼睛幽蓝如鬼魅,瞳孔却比盛开的玫瑰还要红,脸上的线条刚硬决断,一颗朱砂泪痣却将其变得阴柔。襟袍飞扬,袍上溅了几滴殷红的血,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