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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北皱眉,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沉了下去,正要说话,却见主屋的门打开了。
“让人把桶子抬进主屋来就是。”沈归燕站在主屋门口,看着姜氏道:“今日我没有出府,那便还是我亲自来伺候。”
姜氏微讶,顾朝北的脸色却阴转晴了,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满头是汗地就往沈归燕的肩上蹭:“还以为娘子不要我了,非把我往外推呢。”
沈归燕微微一笑,拿着帕子给他擦汗:“该给别人的,妾身会给。但是该给自己留的,妾身也不会轻易让人,毕竟是正室,也该伺候相公才是。”
顾朝北往她脸上摸了一把,没个正经地道:“娘子说得对。”
家奴几个当真进去把浴桶给抬进主屋了,清欢跟着皱眉出来,与姜氏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不甘。
看来这少夫人没那么好对付,想要她软她也还知道守着自己那份儿不让。按理来说爷这几日都挨个房里睡,她不是该生气吃醋,进而不让爷进主屋了么?哪知道竟这般大度。
宝扇看着顾朝北心情甚好的脸,嘀咕着将换洗衣裳找出来在屏风上挂着。
真是怪了,忍得下原来还真是处境好得多。
科举公布的时候到了,不知最后是怎么个流程,顾朝东没有夺魁,却是摘下了探花之位,得御前觐见。
六皇子一死,朝内官员变动良多,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他曾经当上刑部侍郎又被撤职的事情了。顾丞相的人脉毕竟是广的,又给他弄来户部侍郎之位,油水十分丰厚。
皇后最近没有垂帘听政了,在后宫里好像安分了许多,皇上便借机推行新政,革除旧政弊端,大肆打击京城之中贪污之官。
顾朝北便又抓住了这次机会。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想查贪污之事历来是最难的。皇上亲自下令处死几个贪污的小官之后,便再也没有成效,京中大官无人该去指认,百姓走在路上皆以目示。
沈归燕去学堂里的时候,正好就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在角落哭。
“你怎么了?”沈归燕过去将她抱过来。
小女孩儿哭得眼泪直掉:“娘亲说我明年就不能来上学了,今年的学费都是夫子出的,明年也不好再继续亏欠。想到不能和石头他们玩老鹰抓小鸡了我就好难过呜呜…”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沈归燕小声安慰:“学费没有关系,不交也没有关系,可以继续来的。”
“可是…”小女孩可怜巴巴地道:“家里租来的田好不容易有了收成,都被税官给拿走了,明年我要帮娘亲去卖野果子,也没空来了。”
收税?
她记得没错的话,朝廷征税是两成不到,怎么会都被拿走了?
“你下课了吗?”沈归燕轻声问。
小女孩点头又摇头:“今日我没上课,他们都在里头呢,我…我不好意思进去了。”
“那…”沈归燕笑了笑:“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她:“我家很小的,也没地方招呼客人,夫人您去做什么?”
宝扇从后头伸个脑袋过来,笑道:“夫人这是愿意帮你家的忙,还不赶紧带路?”
小女孩一愣,连忙来了精神:“真的吗?”
“嗯。”沈归燕点点头。
欢呼一声,小女孩拉着沈归燕就往外走:“我娘说,大官的事情只有大官可以管,小官不能说大官,百姓更是连小官都说不得。夫人看起来比那些人穿得好,您可以说他们。”
说?
这个字用得巧,沈归燕忍不住轻轻点头,夫子教出来的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灵气。
羊角辫小姑娘叫四喜,家里受灾之前也是个书香门第,所以尽管现在穷,也送了女儿上学堂。
抱着四喜上马车,一路去了城边儿乡下,四喜指着远处两亩地道:“就是那儿了。”
沈归燕让人停了马。
今年国运不顺,各处都是天灾,在京城城里还不觉得有什么,出了城郊到田地里头就看得见了。
正是秋收好时候,农民把粮食大都抬给了税官,剩下的再交租,而后就没剩多少了,根本不够吃的。田地里稻子有气无力,不少妇人在拾荒。
“娘!”四喜喊了一声,就朝田间正在拾荒的一个蓝衣裳妇人跑去了。
沈归燕跟在后头。
那妇人接过女儿来放下,低声道:“叫你别乱跑,快帮着来拣拣。”
“好。”四喜往地下一蹲,捻着一颗颗的稻子,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拉着娘亲的衣裳道:“有客人来。”【。52dzs。】
蓝衣裳妇人一愣,连忙抬头,就看见一身罗绮的沈归燕正朝她鞠躬。
“这是?”
“小女子沈氏。”沈归燕轻声道:“跟着小丫头回来看看,听闻她上不得学堂了。”
妇人将手在腰间抹了抹,把稻子放进布袋里,勉强笑道:“劳您走一趟。”
看这妇人也是说话清楚有礼,沈归燕便干脆直接问她:“夫人可否告知小女子,这地里收成是多少?上交官家又是多少?”
☆、第79章 “打”贪官
蓝衣妇人一愣,看了远处正在收粮的点一眼,苦笑道:“不骗夫人,家里这地丈夫与我辛辛苦苦半年才产十石,上交赋税四石,交租三石,剩下三石要我们一家三口吃半年。个策次屋皮”
四石?沈归燕倒吸一口凉气,四喜家里只有两亩地尚且要交四石,那旁人有七八亩的,岂不是半年要交上十几石?
这简直是荒唐,政令上明明白白写的农税两成,这些人都不知道不成?
“夫人可愿意将四喜借给我几日?”沈归燕想了许久,看着那蓝衣妇人道:“小女子是顾丞相府上的,若是夫人不放心,可跟着去府里几日。”
妇人瞪大了双眼,吓得退后几步,四喜连忙伸手撑着她,道:“娘亲不用怕,喜儿在的学堂就是夫人建的,夫人比那些凶巴巴的人好多了。”
妇人半天没回过神来,毕竟丞相是大官,寻常官员都见不着的大人物。突然来个人说是丞相府上的,还真让人不敢相信。愣了好一会儿,蓝衣妇人还是去跟自家夫君嘀咕了一会儿,让男人跟着去送四喜到府门口。
“小姐带这小丫头回去做什么?”宝扇好奇地道:“奴婢觉着您给些钱粮也算是好心了。”
“治标不治本,有何用?”沈归燕抱着四喜,捏了捏她的小脸:“四喜既然这样机灵,我也就信她能够救苍生于水火。”
救苍生于水火?这也太夸张了。宝扇咋舌,忍不住去拨弄了一下四喜的羊角辫。就个小孩子,能救自己的家人就不错了。
小丫头一脸茫然地坐在沈归燕怀里。
顾朝北正在后院练武,自从当了提辖,他可是强健了不少。那群兵崽子目中无人,没点本事就镇压不住,不是逼得他开始强身健骨么?
刚练着,就听见前院传来小女孩儿夸张的叫声:“哇——好漂亮啊。”
收了长剑,顾朝北转出去看,沈归燕牵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正朝主屋走呢。
“这是谁?”顾朝北问。
四喜一扭头,看着顾朝北就愣了愣,抓着沈归燕的手摇了摇:“这个…这个,就是夫子说那个!”
“什么?”沈归燕没来得及回答顾朝北的话,先低下身问四喜。
四喜好像是一时望了那话怎么说,拍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夫子说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这个模样的!”
顾朝北挑眉,心情十分舒畅地过来看着四喜道:“小丫头可真会说话,哥哥教你,那叫君子如玉。”
四喜看着他,傻愣愣地点点头,沾着泥巴的脸上竟然有些害羞的意思。
“怪不得娘子要带回来呢,真是可爱。”顾朝北抬头看着沈归燕,勾着唇笑道:“只是年纪小了点儿,不然为夫也可以收了她…嘶!”
调笑的话还没说完,腰间就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沈归燕笑得十分温和,看着他道:“四喜不是拿来给相公戏弄的,有事想请相公帮忙。”
顾朝北痛得嗷嗷直叫,在院子里打了个圈儿回来才一脸正经地看着沈归燕道:“娘子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沈归燕拉了他进去屋子,将最近民间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沈归燕道:“昔日有文国舅以车马戏难民,今日有税官大肆收税,令百姓食不果腹,**而成天灾。皇上不是下令,有贪官皆可‘打’之么?相公为何不试试,‘打’上一‘打’?”
顾朝北听着,哭笑不得地道:“娘子为何总是对这样的事情上心?”
沈归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