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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荷接道:“用意就是掩盖汉王本没有夕照的真相吗?”她这才想起方才秋长风和朱高煦的对话,句句都有所指。
原来很多事情果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朱高煦没有夕照,但他故弄玄虚掀起这么多波折,无非是让脱欢父子相信他有夕照。叶雨荷忍不住寒心,本想问朱高煦,怎么忍心谷雨和他的那些手下就这么死了?陡然见到朱高煦冷酷的脸,叶雨荷竟问不出来。
在朱高煦的心中,当然一切以大局为重,若死几个人能达到目的,在朱高煦看来,肯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随即有了新的困惑,叶雨荷道:“汉王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脑海中电光一闪,甚至不待秋长风回答,叶雨荷已自答道:“汉王若是没有夕照,根本不可能参与到改命之中来,也没有与脱欢及也先谈判的本钱?”
想通这点,叶雨荷不能不感慨朱高煦的胆大如天,竟敢如此地争取一线转机。
朱高煦略带赞许地看向叶雨荷,感慨道:“到如今,只有这句话才让本王看出你有点见识。”
叶雨荷暗自惭愧之际却听秋长风道:“她一直都有见识,可终究是女人,始终难以摆脱感情用事。”
叶雨荷暗咬红唇垂头不语,心中那一刻多少带了几分酸楚委屈。听秋长风又道:“可正因为这样,喜欢她的男人才会有福。汉王若找谋士帮手,当然会选我或谷雨,但若选女子陪伴终生,只怕也不会找个冷静如我、满是心机的女人吧?”
叶雨荷嫣然一笑,烛光下的笑颜如烟波江雨,朦胧中带着几分缠绵。
朱高煦望着叶雨荷,沉默半晌才道:“秋长风,我虽还未能达成目标,但看你好像达到了。我现在才肯定,你当初对也先说得不错,你能支持到现在,不是因为你有多强,而是因为有叶雨荷在身旁。”
秋长风淡然一笑,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光辉。
他不用多说,一切已尽在不言中,叶雨荷望见,那一刻竟奇异般地恢复了信心,但终究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汉王先用假夕照取信脱欢,但这绝非长久之计,只要明日有日落,金龙诀无法启动,脱欢、朱允炆很快会发现问题所在,我们三人都要死!”
这的确是个很要命的问题。
可更要命的是,就算他们能逃过明日,但若找不到夕照,一切都还是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见到朱高煦镇定的表情,叶雨荷盯着他道:“汉王,你来草原能这般算计,肯定知道真正的夕照在哪里,对不对?”
朱高煦哂然笑笑:“你又说对了一句,若非如此,我如何会来?”
叶雨荷忍不住问:“那真正的夕照现在在哪里?”
朱高煦避而不答,转望秋长风道:“但我们在寻真正的夕照时,必须要做一件事……”顿了许久,这才缓慢道:“你应该知道做什么的?”
灯光下,秋长风的脸色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惨烈,他望着灯火,眉头几乎皱成了道刀疤:“除去朱允炆?”
叶雨荷微震,一时间心乱如麻,倒有些怀疑秋长风的判断。
眼下的生死关键的确在朱允炆的身上,只要朱允炆不在,他们就暂时不怕夕照的秘密泄露。可目前脱欢将朱允炆看的极重,甚至派也先亲自守护朱允炆,秋长风现在走路都勉强,要除去朱允炆,难比登天。
而且除去朱允炆后,没人懂得启动金龙诀,岂不是更大的麻烦?
朱高煦显然也在琢磨着秋长风的提议,沉吟道:“能杀了朱允炆,当然最好……”他和朱允炆是堂兄弟关系,但此刻说杀朱允炆却和说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叶雨荷听了,不由得暗自寒心。
朱高煦终究还是摇摇头,注视着秋长风道:“以你我现在的处境,要杀朱允炆无疑是自杀。叶姑娘武功虽不差,但她得手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若她事败反倒泄了底,肯定让脱欢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叶雨荷本想主动请缨,听到前面的话时还觉得朱高煦头脑清晰,但听到后面的话后一颗心却有些发冷。很显然,无论如何,朱高煦和秋长风还是不同,秋长风始终会考虑她,但朱高煦考虑的只是他自己。
秋长风点头道:“汉王说得不错,那汉王……想怎么做?我看明日肯定是晴日,到时候……金龙诀无法启动,我们或许可以……先发制人,鱼目混珠。”
朱高煦眼眸一亮,赞许道:“不错,和我想的一样。”
叶雨荷明白过来,低声道:“其实就算朱允炆,都根本没见过离火和夕照两物,艮土也是三戒和尚取的,金龙诀不能启动,谁也不能肯定是我们的夕照有问题……我们抢先一步指责朱允炆拿出的艮土是假货,或许能暂时混淆视听,争取机会。”
秋长风略显迟疑道:“看起来只有这样了,不过我们甚至没有三成的把握。”
叶雨荷明白秋长风意思,在脱欢、也先眼中,朱允炆当然比他们可信。这件事若搞不好的话,三人没有了用处,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
朱高煦截断道:“叶姑娘的主意很好。我们有六成的把握让脱欢相信我们。”
秋长风反倒有几分错愕,不解道:“汉王为何这般肯定?”
朱高煦目光闪动,欲言又止,打了个哈欠道:“不论如何,这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之,明日我们三个要齐心协力,秋兄,还要依仗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就算叶雨荷都看出了朱高煦是有所隐瞒的。她有些不满,才待质疑,秋长风却握住她的手涩然道:“好,明日我尽力而为。好了,先休息吧。”
朱高煦点点头,一头倒了下去,拉了床毛毡盖在身上没了动静。
秋长风拉着叶雨荷走到一旁的角落躺下。叶雨荷早没什么顾忌,缓缓躺在秋长风身边,心绪万千。才待说什么,就感觉秋长风的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明日……你一定要当我们的夕照是真的才行,不然,他们会发现异样。”
叶雨荷感受到了秋长风呼气的热度,一颗心竟大跳起来,终于镇定下来,低声道:“我会的。”
秋长风轻叹一口气,稍微挪开些后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叶雨荷却是心潮起伏,哪里睡得着?可出奇的是,她没有去想明日的硬仗,想的只是身边的秋长风。
秋长风刚才凑过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扭头去看他一眼,她没想到秋长风就那么拉着她躺下来,没有半分的犹豫,这是不是意味着在秋长风的心中本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本还有些羞涩,可又知这样的机会很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因此她没有半分拒绝,当作自然而然。
可她一颗心真的在跳,脸还一直在发烧,她实在奇怪,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会去想这些无关的小事。世事沧桑,转瞬百年,或许明日的日落就是他们看到的最后灿烂,想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念及此,叶雨荷终于悄悄地扭过头去,望着沉睡的秋长风。
秋长风实在太累、太过疲惫,那苍白的脸上满是风尘憔悴,可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却不过像个孩子。
或许在每个女人的心中,她中意的男人都如同她孩子般的金贵。
叶雨荷咬住红唇止住要哭的冲动,竭力告诉自己,会竭尽所能来保护眼前这个为她历经千般磨难的男子,哪怕只有一天、一夜……
她就那么痴痴地望着秋长风的脸,颤抖地伸出手去,柔丝般抚摸着他的脸颊、唇间。
突然感觉秋长风的眉睫似乎跳动了一下,叶雨荷倏然收回手来,只怕惊扰了秋长风难得的一梦,秋长风却像坠入轮回中般未现稍动,呼吸沉稳依旧。
叶雨荷这才轻舒一口气,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心道若金龙诀真的可改变人的命运,她只愿此生和秋长风永远停留在这瞬间。
月照雪峰冷,帐黯情思绵。
心神恍惚间,叶雨荷突然听到有鼾声响起,这才留意到鼾声竟是一向冷酷孤傲的朱高煦发出的。
原来朱高煦也会打鼾的,叶雨荷想到这点的时候,想笑,可笑不出来。
明日是生死关键,可秋长风、朱高煦居然都能安然入睡,好像算定也先不会来害他们一样,叶雨荷暗自奇怪之际,突然感觉到帐中一暗。
叶雨荷心中一惊,转瞬发现不过是油灯燃尽,四周静寂如死,暗自舒了口气。突然发现朱高煦竟然在灯灭的时候止住了打鼾。叶雨荷皱了下眉头,不待多想,听朱高煦喃喃道:“你早该死的,早该死的……”
你早该死的!
那话语中带着极深切的怨毒和诡异,黑暗中听到如同上古咒语,让人胆惊魄颤。
叶雨荷乍听朱高煦说出这句话来竟周身泛寒,几乎要跳了起来,可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