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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是我老爹的亲笔真迹,相伴多年,我娘和老爹曾经也是神仙眷侣过的,那幅画便是明证。只是这样的明证应该也是有很多很多的,说不定整个天界每个妃嫔房里都有这么一幅,是以后来我娘出事时,一幅画的情面终究抵不得重重天规。
那画上的女子脸面小小的,我娘一直是个很瘦的人,薄薄的肩上似乎承担了过重的担子,终日颤悠悠晃得人愁。我和我娘一样很瘦,但是据我娘说那是因为我挑嘴,是以连天宫这样物产丰富的地方都养我不胖。不胖也好,听闻我们这些做神仙的犯事犯大了,会被众人捆成个粽子丢下诛仙台,永世不得超生,我不明白对于像我们这样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神族来说,弄个诛仙台有啥意义,因为那地方除了对刚飞升的小仙有些威胁之外,对于本身仙缘已固的神族来说,不过就是个轮回转世罢了。如若碰上什么因缘际遇,没准轮了两轮,又变个金身飞上来,照旧在天宫里转。说不定哪天转着转着,就碰上当年捆粽子丢人的那帮人,你说这几目相对,那该多尴尬。
是以像捆人丢诛仙台这种事情,其实是甚少发生的,近几千年来也不过丢了我娘一个;不过我想,我要是再瘦些轻些,接近我娘些,兴许以后掉下去的时候能刚好跟她砸到一块也难讲。
到人间里继续享受天伦,我是不是奢侈了些?
我哥放下茶盅,似乎出了一回神,又看了我一眼,放点头:“天晚了,你也不用送了。”
“是,妹妹不送了,哥哥自个儿多保重些。”我低眉那个顺眼,我哥点点头,前脚走,后头便有人给我送了穿戴陪嫁等物,杀气腾腾一溜的排开,每件珠宝都似利器,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踮着脚走到那盛珠宝的盘子前,小心捏起一根伞大的灵芝,看了一眼。
那灵芝巨大的伞盖上忽的现出两眼,对我怒目道:“公主殿下请你手轻一些好不?我才忍受了断根之苦,现在可吃不消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摧残啊!”
我吓得手一松,那朵灵芝惨叫一声跌回玉盘,气得再也不跟我说话。
“呵呵……”我对那群宫娥干笑:“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准备得如此周全,不容易啊不容易!”
为首的宫娥鄙夷的瞧了我一眼,貌似恭谨道:“回公主殿下,不短了,您三日后要出嫁,这些东西三百年前便已准备好了。”
“是么……”我又羞惭了,讪讪的用袖子捂着脸开不了口。
三日后啊……
是夜我从床上翻身起来,轻手轻脚的爬至窗前,推开一条缝。
外面寒光一闪,乌泱泱的一片人,俱是穿着甲胄,各个带着神兵利器,气氛肃杀。
我嗖的缩回头,抖抖索索爬回床上,合目而睡。
据说那些是我哥派来护送我为我“护嫁”的阵仗。等到我踏进褚玉的府邸,这些人大约也便跟着我陪嫁过去了罢!
缩在被子里我仍难忍长叹一声,我便不信,这么多的人马,这么大的异动灏景会不知道?我哥他卯足了劲头也要拉我下水,真是其情可表。
我卷好被褥,兴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躺在如此上乘的织物之上安睡,我要好好体会,记住这舒适柔软的触感,以后万一没了,也好有个美丽的回忆。
三日的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昨夜我还是个待嫁黄花大闺女,从今日起,就要做已婚老女人了。
我让身后的宫娥将头发梳上去,最后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雕花云镜,我忽然起了个念头:“给我把这面镜子包起来,我要带走!”
那宫娥在我身后手抖了一下,半日方道:“殿下,褚玉星君那儿别的不说,镜子据奴婢想是不少的。”
“是么?”我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很是淡定:“那好,帮我把除了这面镜子以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包起来,我要带走。”
后头玎当一声,那宫娥手里的古玉琉梳掉地上了。
我调回目光,闭眼让那宫娥放心将怒气发泄到我头上。她果真将怒气都发泄到我头上,待我再睁眼时,我从未见过自己比现在更像一头牛过。还是一头插金戴银的牛。
“殿下!”那宫娥忽然在我身后跪下,低低的伏下头去伏在地上,声音自一堆绮罗中幽幽传来:“请移步!”
……我还以为离别在即,这丫头终于省起我平日是多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温柔可爱难得的好主子,知道不舍了,知道离了我以后再找到这么好打发、这样好糊弄的主子是不可能的了;谁知她竟然是嫌弃我这泼出去的水还霸着盆子不放,变相赶人。
我无趣的摸摸鼻头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外走去,丈长有余的吉服原本堆叠在一团,等我走出了好远方窸窸窣窣的,在我身后伸展开来。长长的前殿每一根廊柱间都有一个宫娥,我从她们面前走过时,她们便像之前那个宫娥那般低低的伏下去。每个宫娥都是一脸喜庆,大约是因为我终于走了。
一时间我郁闷非常,想我活了这几千年,也没作甚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一个两个看见我走了都像送瘟神般,真叫我一口闷气郁于胸中,不上不下的十分撩人十分难受。
这难受的感觉随着见过的宫娥数量一并增加,所幸就在我将要崩溃吐血一命呜呼之际,一道矮矮的门槛出现在眼前。
我到头了。
出了那道门槛,我便是一盆脏水,正式从盆里泼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吉服前摆准备一步跨出去干脆利落,将要迈出脚跨出去时,我听见身后大小不一,但异常整齐的吸气声。我无意回头一看,身后长长的廊柱下跪伏着的脑袋们齐齐抽动,呼吸声立时便杂乱了。
……原来是释去重负前那最紧张的深吸气,都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大约我在这些宫娥眼里便是黎明他老人家姗姗来迟之前那特别黑的黑暗。
让你们不自在了几千年,真是十分对不住。
最后看一眼那幽深的回廊,每一根廊柱都曾无语的任我从它们之间穿来穿去;还有那些,幽暗的房梁,每一根上面都有神匠精心描绘的潘云花样……那些不舒服的硬木椅子,半旧的椅撘,层层撘下的流苏……
转过头,我一脚跨出门去。大约我现在的气势比千万年前我娘跨进来时,要强一些。毕竟她是一个新进的嫔妃,小心翼翼的住进这巍峨的宫殿;而我则是这宫殿的主人,现在将它舍弃从这里离开。
待得我那丈八长的吉服后摆一寸一寸挪出来以后,朱红的宫门在我身后沉沉合上,我只来得及看阳光从那些依然伏着的宫娥头上掠过,那座伴我千年的宫殿很快陷入寂静。
我拧着裙角,忽然有些忍不住想笑。
方才我恶作剧,说要把镜子带走,把那宫娥吓得不轻;可是我在这里长了几千年,这里什么东西是我记不住的?别说我今日只是出了这个门槛,哪怕以后我真的到了森罗殿,沭斛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落叶,每一颗尘土,都会像今日一样,鲜活在我眼前。
念及此,我睁大眼睛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每一根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
我要将他们都牢牢记着,另外顺便拖延一会儿时间,让里头的宫娥多趴会儿,他们为了今日的事情脚不沾地的累了这么久,想来也甚累得慌,不如我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兴许她们趴着还能打个盹。
我正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感伤,忽然祥云流转,一只巨大的青鸟落在我正前面的一棵大树上,长长的尾羽直垂落地;一扭头,额上一簇狭长的羽冠随风飘动,真是光华流转,非常的……显眼。
这么显眼,生怕别人看不到般的青鸟,全天界只有灏景这个嚣张跋扈,生怕别人不知他是祸害的人才敢用。
那青鸟嘴里衔着小小一只袋子,俯视着我,半晌极其优雅的舒展颈项,向我凑近了些;又似在打量,又似在考量。
大约是觉着我长得就是传说中那副邪恶的样子,那青鸟打量一番,最终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脖颈轻舒,那小袋子稳稳落入我的手中。
……怎……那一瞬间我似乎真的看见了诛仙台在向我招手。
怎么又是乾坤袋?!
“姑姑,上次你带回来的那套碗筷甚好,周围的人都喜欢得不行!”那青鸟拍拍翅膀,一张嘴竟是灏景那小恶棍的声音:“侄儿想着这次你去再弄个十套八套,灏景先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青鸟扑楞楞的飞走了,留下我大张着嘴,穿着火红的吉服活像只呆头红鸟般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个流光溢彩,祥瑞环绕的宝袋。
——这人,他以为褚玉家是开瓷窑的么?还好大的口气,一次要十套?!
我要是瓷窑老板娘,非得每套收他个千年修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