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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格雷特亲自登上星星山坡,没任何警察陪同,连助理埃比法尼奥·卡林多也没带。局长走遍了发现尸体的地方。离开山坡后,他登上了山顶。火山石里有不少市场装垃圾的口袋。他想起儿子在美国凤凰城读书时有一次告诉他塑料袋几百年,也许几千年都不会降解。他看见塑料袋的腐烂程度,心里想:这里的一切都会分解。山顶上,一些孩子在玩耍,很快他们就下山去星星小区了。天空开始黑下来。他从山坡西侧看见一些棚屋的纸板或铁皮。还看见在乱糟糟房屋轮廓中穿行的街道。看见东边有公路通向山区和沙漠,看见卡车的灯光,看见从山脉那边随着夜幕一道降临的第一批星星,真正的星星。北边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大片乏味的旷野,仿佛生命就到圣特莱莎就结束了,虽说人人充满了生活的愿望和信心。后来,局长听见狗叫声,越来越近,最后看见了一群狗。可能是群饥饿的野狗,就像刚才他在山顶上瞅了一眼的孩子们。他从腋衬里掏出手枪。他数了一下有五条狗。打开保险,射击。被打中的狗在空中没跳起来,而是扑倒在地,原来的冲力让它缩成一团。其余四条撒腿便跑。局长观察着越跑越远的狗们:两条夹着尾巴低头跑。另外两条,一条尾巴高高竖起,另外一条,天晓得为什么,竟然摇晃着尾巴,仿佛拿了大奖。局长走近死狗,踢了一下。子弹射进了脑袋。他没回头,径直下山,再次来到发现陌生女尸的现场。局长停步,点燃一支香烟。是没过滤嘴的柔和香烟。继续下山,最后来到自己轿车前。他想:从上面看,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啊。
5月里再也没有女人死亡了,当然自然死亡的不算,就是说,死于疾病、衰老和难产的妇女。但是,到了月底,又发生了亵渎教堂事件。一天,有个陌生人走进圣拉法埃尔教堂,地点在圣特莱莎市中心的墨西哥爱国者大街,时间正是第一次做弥撒的时候。教堂里几乎没人,只有寥寥几个女信徒挤在前排的长凳上。神甫还在忏悔室里。教堂内散发着熏香和廉价清洁用品的气味。那陌生人在最后一排的长凳上坐下后,迅速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好像十分沉重,或者病了。几个女信徒回头瞅瞅他,嘀嘀咕咕一番。有个老太太从忏悔室里出来,停下脚步望着陌生人不动。与此同时,一个土著模样的年轻女子进去忏悔。一旦神甫赦免了年轻女子的罪孽之后,就应该开始做弥撒了。但是,那个刚才走出忏悔室注视陌生人的老太太,虽然不动,却时而重心放在左腿上,时而重心在右腿上,给人的感觉她在跳摇摆舞。很快,她明白了这人不正常,打算去提醒别的老女人。老太太走在中央通道的时候发现有股不干净的液体从陌生人所在的长凳下流出来。她闻见了小便的臊味。于是,她不去找老太太们,改道去了忏悔室。她连续敲敲神甫的小窗户。神甫说:孩子,我忙着呢。老太太说:神父,有个人正在玷污基督的住所。神甫说:知道了,孩子,我马上接待你。老太太说:神父啊,这事很不好啊,想想办法吧,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老太太一面说话,一面像跳舞。神甫说:孩子,耐心一点,我忙着呢。老太太说:神父,有个人在教堂里解手呢。神父从破纱窗向外张望,在昏暗的大堂里寻找那陌生人。接着,神甫走出了忏悔室。那土著女子也出了忏悔室。加上报信的老太太,三人伫足望着那陌生人。他正在轻轻呻吟着,不停地撒尿,尿液湿透了裤子,像溪水一样流向门廊,这证明通道高低不平,这正是神甫一直担心的问题。随后,神甫去叫教堂司事。后者正在喝咖啡,坐在桌子旁边好像很累的样子。神甫和司事来到陌生人身边,谴责他这种行为并且动手拉他离开教堂。陌生人看看他们的身影,热泪盈眶地恳求他们别打搅他。几乎与此同时,一把剃刀出现在他手中,就在第一排女信徒喊叫的时候,剃刀砍伤了教堂司事。
这个案子交给检察员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办理,他以办事谨慎、有效率著称,有些警察把这些优点与信教联系在一起。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跟神甫谈了话,后者描绘那陌生人是个大约三十岁的家伙,中等身材,皮肤发黑,身体强壮,是个普通的墨西哥人。随后,检察员跟那几个女信徒谈话。她们则把陌生人说成并非普通的墨西哥人,而是个魔鬼。检察员问:魔鬼在早上弥撒做什么呢?女信徒们说,他来这里要杀我们。下午两点,检察员在一名画师陪同下去医院找那位教堂司事录证词。司事的描绘与神甫的说法吻合。那陌生人散发着酒气。酒气冲天,仿佛那天早晨起床前,他在九十度的酒精盆里洗过衣服。陌生人有好几天没刮脸了,虽然这个特征不明显,因为此人毛发稀少。检察员想知道:司事如何了解此人毛发稀少呢?司事说:根据他脸上汗毛的样子,稀稀拉拉的,好像被他浑蛋母亲和懒惰父亲胡乱粘上去的。另外,他双手很大,很结实。手大得与身材不相称。那时,他在哭泣,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又哭又笑。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检察员问:是吸食毒品了吗?对,正是如此。接着,检察员给圣特莱莎精神病院打电话,询问是否有住院患者符合他描述的特征。医生说,有两个,但没有暴力倾向。他问:是否放他们出院了?回答:一个放了;另一个没放。检察员说:我去医院看看。下午五点钟,检察员在一家警察从来不去的咖啡馆吃了饭后,驾驶他那铅灰色的美洲豹轿车前往精神病院。接待他的是位女院长,五十多岁,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她命人给检察员送来咖啡。女院长的办公室很漂亮,他觉得装饰很有品位。墙上有一幅毕加索的复制品和一幅迭戈·里维拉[1]的作品。检察员长时间望着里维拉那幅画,一面等候女院长到来。桌子上有两张照片。一张上面有女院长,那时还年轻,怀抱着一个女孩,看着镜头。女孩的表情温柔,有些走神。另外一张照片上,女院长更加年轻,她坐在一位年长妇女身边,开心地注视着那位妇女。相反地,那位妇女则表情严肃,望着镜头的眼神好像觉得照相是轻浮之举。终于,女院长回来了。检察员立刻发现照片上的人距离眼下已经十分久远了。他还发现女院长仍然风韵犹存,非常美丽。关于疯子,他和她谈了好大工夫。女院长告诉他:危险的疯子没出院。但危险的疯子并不多。检察员拿出画师根据别人口述的画像给女院长看。后者看得十分仔细。检察员注意到她的手:指甲是染的,手指细长,摸上去一定柔软。手背可能有雀斑。女院长说,画像不大好,像个随便什么人。随后,二人去看那两个疯子。他们在院子里。院落很大,黄土铺地,像贫民区足球场。一个身穿运动衫和白裤子的看守把第一个疯子带过来了。检察员听见女院长在询问疯子健康如何。接着,女院长和疯子说到了食物。疯子说他几乎不能吃肉了,但是,他说得太令人费解了,闹得检察员不知道他是抱怨饭菜,还是告诉女院长他最近对肉类反感。女院长谈到了蛋白质。吹进院子里的和风时不时地搅乱了疯子们的头发。检察员听见女院长说:应该修建一道大墙。身穿白大褂的看守说,风一吹,病人就紧张。后来,把另外一个疯子带来了。检察员起初以为这两个疯子是兄弟呢。等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觉二人仅仅是表面上有些相像。他想,从远处看,所有的疯子都好像一模一样。回到女院长办公室的时候,他问她领导这座精神病院多长时间了。她笑着回答说:好多、好多年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二人再喝咖啡的时候(女院长特别喜欢喝咖啡),检察员问女院长:您是不是圣特莱莎人?女院长说:我不是这里人。我出生在瓜达拉亚拉,在首都念书,后来去旧金山,在伯克利读大学。检察员真想跟她继续聊天,喝咖啡,也许还想问问她结婚没有,或者离婚没有,可惜没时间了。检察员问:我可以把他俩带走吗?女院长不解地看看他。他问:我可以把这两个疯子带走吗?女院长冲他笑了,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您要把他俩带到什么地方去啊?检察员说:带到一个指认会上。有个受害人躺在医院里动弹不了。您把这两个病人借给我两小时。我带他俩去医院溜达一圈,天黑之前,我给您送回来。女院长问:您这是要求?检察员说:您是领导嘛。女院长说:请您出示法官的拘捕令!我可以去拿法官的拘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