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抽着香烟,嚼着美国口香糖;那时开始讲究嚼口香糖了,说是对缓和紧张情绪有好处,一边嚼一边操,有无人的感觉,而实际上,不可能无人,而是比较冷静、客观而已,如同屠宰场一旦没有任何隐蔽,其余的就是难以接受的做戏了。
汉斯进酒吧工作之前,曾经跟别的姑娘性交过,地点在科隆车站,或者在索林根,或者在雷姆沙伊德,或者在伍帕塔尔,是女工和农妇,她们喜欢让男人(只要样子健康就行)在嘴里射精。有时在下午,英格博格要求汉斯讲讲那些冒险经历(这是她的叫法)。汉斯点上一支香烟,就讲述起来。
英格博格说:“那些索林根的女孩以为精液里有维生素,跟你在科隆车站操的女孩想法一样。我完全能理解她们。”英格博格又说:“我有一段时间也在科隆车站转悠过,跟那些女孩说过话。我表现得跟她们一样。”
汉斯问:“你也以为精液有营养因此给陌生男子嘬过阴茎吗?”
英格博格说:“我也干过。只要男人样子健康,只要他们看上去没有癌症或者梅毒,就可以。”她说:“在火车站闲逛的农妇、女工、堕落的疯子或者离家出走的女孩,我们都相信精液是美味食品,是浓缩的维生素,是预防感冒的良方。”她说:“有些夜晚,入睡前,我缩在科隆车站的某个角落,想着那个第一个有这个荒唐想法的农村女孩,尽管某些德高望重的医生说,每天喝精液可以治疗贫血。但我想的是那个农村女孩、那个绝望的女孩,她根据实证推论得出了这个想法。我想像着她在这座静悄悄的城市里望着处处是废墟的景象一定纳闷,这就是从前一直梦寐以求的城市形象吗!我想像着她那面带笑容勤快的样子,帮助任何一个提出要求帮助的人;她也非常好奇地走遍街道和广场,还参加重建城市面貌的工作,恢复城市原来的美丽,那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也是在那段时间的晚上,我想像着女孩死了,死于一种疾病,垂死挣扎的时间不短不长。是合情合理的时间,足以不再嘬阴茎,不再作茧自缚,不再在痛苦里挣扎。”
汉斯问她:“为什么你认为这个想法是一个而不是很多个女孩同时想出来的呢?”他又问她:“为什么这个想法是个女孩,恰恰是农村女孩,而不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男人想出来的呢?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完全可以用任何别的方式让女孩免费服务啊。”
一天上午,汉斯和英格博格做爱了。姑娘在发烧。汉斯觉得她睡衣下面的大腿太美了,从来没见过。英格博格刚满二十岁。汉斯已经二十六岁。从那天起,二人天天性交。汉斯喜欢坐在靠近窗户旁边,让英格博格骑在他身上做爱,同时可以互相望着眼睛,或者看着窗外科隆的废墟。英格博格喜欢躺在床上干,她哭泣,扭动,双腿搭在汉斯瘦瘦的肩膀上,总要来上六七次高潮,口中念叨着“亲爱的”、“宝贝儿”、“我的男人”、“我的甜心”,这些话让汉斯脸红,因为他觉得这种表达方式太过艳俗;那个时期,他反对装腔作势、感情脆弱、吃不起苦、徒有其表、矫揉造作、表面文章、忸怩作态;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因为从英格博格眼神流露出来的忧伤和快感无法冲淡的痛苦,让他无言以对,好像他是只老鼠,刚刚落入陷阱。
当然,二人经常欢笑,虽说内容并非总是一样。比如说,那个来自勃兰登堡的邻居摔下楼去,就让汉斯开心。英格博格则说,那勃兰登堡人是好人,和蔼可亲,总是面带笑容;再说,也无法忘记他赠送的花朵。于是,汉斯就提醒她说,千万别相信什么好人!他说,大多数所谓好人都是战犯,都应该吊在大街上。这情景让英格博格打冷战。一个每天总是要在纽扣眼上插花朵的人,怎么能是战犯呢?
相反地,外表比较深奥的东西或者场景会引起英格博格大笑。有时,她会嘲笑湿气在阁楼墙壁上画出来的图案。她能在灰泥墙上看出有一串卡车驶出一条隧道,她毫无道理地称之为“时间隧道”。有时,她嘲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爬进室内的蟑螂。或者嘲笑那些落在大楼顶上的鸟群观察科隆的姿态。有时,她会嘲笑自己的病——无名疼痛(这让她特别好笑);她去看过两个医生。一个是汉斯工作的酒吧顾客;另外一个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说话声音洪亮,像演戏,每次去看病,汉斯都送上一瓶威士忌作医疗费,他觉得老头像战犯。这两位医生诊断的结果模棱两可:介于神经病和肺病之间。
他和她还长时间泡在一起说些离奇的事情。有时,汉斯坐在桌前,在一个紫红色笔记本上创作他第一部长篇小说。英格博格则躺在床上看书。打扫房间的事情,常常是汉斯来做;他还负责购物。英格博格管做饭,做得相当好。饭后的谈话是很奇怪的,有时变成了长长的独白,或者是自言自语,或者是忏悔。
二人谈读书,谈诗歌(英格博格问汉斯为什么不写诗。汉斯回答说,任何诗歌,无论它是什么风格,都包括在,或者可以包括在长篇小说里了);谈性爱(他俩已经用一切可能使用的方式或者以为的全部方式做了爱;他俩给新方式理论化,但得出的都是死路);谈死亡。等那经常露面的老夫人出现时,他俩通常已经吃过饭了,谈话已经无精打采,与此同时,汉斯摆出普鲁士大老爷的派头,已经点上了一支香烟,而英格博格则用一把木柄短刀削苹果了。
还有,二人的音域逐渐下降到轻声细语的程度。一次,英格博格问汉斯是不是杀过人。汉斯稍稍想了想,说杀过。有那么不寻常的一阵工夫,英格博格目不转睛地盯着汉斯:他那薄薄的嘴唇、沿着颧骨顶端上升的烟圈、蓝色的眼睛、不大干净也许应该剪短的金发、农村少年的耳朵、与耳朵形成对照的鼻子——突出而高贵、前额上像是有个蜘蛛在爬。如果在几秒钟之前,她可能还相信汉斯在战争中杀过人;但是,仔细注视他之后,她确信他说的是别的事情。她问:杀的是什么人?
汉斯答:“一个德国人。”
在英格博格富于想像,又总是关注怪事的心里,死者只能是那个胡戈·哈尔德——柏林住宅里老房客。汉斯听了她的问话,哈哈大笑起来了。不是,不是。胡戈·哈尔德可是朋友啊。随后,二人长时间地沉默起来。桌上的饭菜好像都凉了。最后,英格博格问汉斯是不是为杀人感到后悔,汉斯打个手势,那意思怎么理解都行。后来说道:
“不后悔。”
长长的间歇之后,他说:“有时后悔,有时不后悔。”
英格博格轻声问:“杀的是熟人吗?”
“谁?”汉斯问,好像有人吵醒了他。
“你杀的人。”
“是熟人。”汉斯说,“嘿,太熟啦。就睡在我身边嘛,有好多个夜晚呢;他总是说个没完没了。”
“是女的?”英格博格轻声问道。
“不是女的,是男的。”汉斯说着笑了起来。
英格博格也笑了。后来,开始说起杀害妇女的凶手对某些女人产生的吸引力。比如说,在妓女中,那些凶手就有威信;或者在那些准备爱得发疯的女子中。汉斯认为,这种女子都有歇斯底里的毛病。英格博格的看法则相反,她说她认识这种女人,她们只是玩家,差不多跟赌博的玩家一样,玩到天亮的时候自杀;或者玩赛马的常客最后在廉价客栈自杀或者死在小巷深处的旅馆里,那种地方只有强盗或者中国人才会光顾。
英格博格说:“有时候,咱俩做爱的时候,你掐住我脖子,我就想你可能是个杀害妇女的凶手。”
汉斯说:“我没杀过女人。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直到一周后,二人才重新谈起此事。
汉斯告诉她,美国警察,还有德国警察,在找他;要不然就是他的名字出现在嫌疑人名单上。他说,他杀掉的那人名叫萨穆尔,是杀害犹太人的凶手。她本想说,那你就没犯什么罪。可是,汉斯拦住了她。
汉斯说:“整个事件发生在俘虏营里。不知道萨穆尔以为我是什么人。可是他不停地给我讲故事。他很紧张,因为美国警察要传讯他了。为了加以防范,他早就改名换姓了。他起名叫策勒。但我不认为美国警察要找萨穆尔,也不会找策勒。在美国人看来,萨穆尔和策勒是两个在嫌疑名单之外的德国人。美国人寻找的是有些名气的战犯、杀人营地里的头目、党卫军军官、党里的要员。萨穆尔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官员。他们传讯了我。问我关于他的情况,问我他在俘虏中间有没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