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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时期,社会上流传中央银行职员利用美金公债停售的机会,朋分剩余美金公债的消息,舆论哗然。这时又碰上重庆国民参政会开会,由参政员黄炎培、傅斯年等联名提出质问案。当时孔祥熙本人正代表中国到美国布雷顿森林开国际货币金融会议,不在重庆。参政会的质问反映到蒋介石那里,蒋马上找傅斯年等去谈话,并向傅表示,他本人一定尊重参政会的意见,将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不过需要一定时间,要参政会方面多加调查研究,不要操之过急。经过这次谈话之后,傅的语调变了,虽然仍旧说此案非求得彻底解决不可,但在参政员间一再强调要仔细调查,不能草率从事。
蒋介石在找傅斯年谈话的同时,即密令财政部代理部长俞鸿钧密查本案内情,俞奉命后找公债司司长陈炳章研究,决定派一得力可靠的稽核往中央银行查帐。稽核回来首先向陈炳章汇报检查结果:发现美金公债自停止出售以后,所剩约5000万左右美金金额也几乎售完;买主用的都是一些堂名、别名,地址含糊不清,有的甚至是南京、上海等沦陷区的地址;孔祥熙的山西铭贤中学也是一个买主,但为数不大,只二三万元美金;所传中央银行职员朋分一点,确有其事,但到手的都是副局长、副处长级以上的人;另有专分给国库局职员一笔,据业务局长郭景昆和国库局长吕咸说,是为了犒赏行里推销有功人员,一切都是经过孔本人同意办理的。但这些停售、朋分、犒赏等等都是孔的面谕,档案中遍查并无孔的片纸只字。陈将这情况一一报告俞鸿钧,俞即关照那个稽核写份书面报告,直接送俞,并说以后此事由他直接处理,之后陈即未再过问。在俞鸿钧向蒋介石复命的同时,忽然,监察院根据“参政会”的质问案,派人到中央银行检查。监察院公布的检查结果是在中央银行职员朋分公债问题上大做文章,而且冠冕堂皇地对郭景昆提出弹劾,将郭景昆移送法院扣押法办。至于对利用堂名套购数千万巨额美金的问题,则根本没有触及,而这时孔本人已经大摇大摆地从美国回到重庆了。在当时的情势下,有人很为孔担心,可是他却若无其事。郭景昆被法院逮捕时,请了端木恺律师辩护。孔竟以爱护部下的姿态,经常与端木恺过从,研究怎样为郭开脱。同时国库局长吕咸看到郭被捕,坐立不安,因为发给国库局职员这笔美金公债,孔只是口头同意,没有证据,等孔一回国,吕咸写了个倒填年月的签呈,恳求孔补批,孔居然也照补。至于在押的郭景昆,经过端木恺的奔走,名义上是郭的辩护律师,实际上是孔委托的代理人,过了几个月就被宣判无罪释放。孔还在范庄设宴,为郭压惊,拉郭坐在上席,频频说:“K·K(郭景昆英文名字的缩写)辛苦了。”一场天大的风波就此平息,主角和爪牙就这样全都逍遥法外。端木皑后来向好友透露说,孔这人很够交情,在他承办这件案子的过程中,曾陆续送他不少;抗战胜利后,由重庆来上海,还送他一笔为数不少的安家费。端木恺过去一无所有,到上海后,执行律师业务,排场阔绰,俨然一家富翁。
孔贪污盗窃巨款,何以敢从容不迫到如此程度?他背后势必有一个更有力的靠山在支持他。在重庆时,孔的秘书夏晋熊就有个疑问:为什么以郭景昆的地位,不仅能做宋霭龄的座上客,而且有时也受到宋美龄的单独邀请。当蒋介石要把吕咸撤职,孔祥熙还通过来美龄向蒋介石求情,让他自动离职,以保留面子。把这些事实联系起来看谁是此案的共同策划人,也就不无脉络可寻了。
孔祥熙表面上像个宽宏大度的好好先生,可是骨子里却拼命抓权,而且时常随心所欲,滥用权力,把国家大事搞成一团糟。他往往埋怨中央银行两个副总裁不管事(一个指挂名不到行的张嘉璈,一个指吃粮不管事的陈行),把工作压在他头上。可是事实上中央银行和财政部任免一个小职员都要经过他过目、亲批。他把人事大权抓在手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更便于结党营私。财政部人事司长是他的铭贤中学门生、山西太谷小同乡高晓楼;中央银行人事处处长潘益民是他的多年部下,以精于“相术”博得孔的宠幸。潘在早年时期即说孔是大富大贵相。在中央银行里塞满了孔的山西同乡,其中以大谷铭贤中学学生最吃得开。例如官邸秘书处原有高晓楼,后来孔的另一秘书陈延礼,倚仗孔二小姐之势爬上来,收集了高的贪污材料,向孔告发。因为证据确实,孔把高撤职,但撤职后,高成天仍在范庄闲荡,哪知过了不久,一跃而做了财政部的人事司司长,大出众人所料。为什么犯了错误,反而升官?道理很简单,高是铭贤学生又是孔的太谷小同乡关系罢了。孔还利用公家的钱,来拉拢部属。每到年底暗中分别送钱,用的是山西裕华银行的本票,以装成是他自己掏的腰包。当时国民政府对各机关、企业的经费,表面上也有个预算制度。每次核定各省市预算时,行政院会计处和财政部要举行一系列的预算会议,制定后,各省市预算的追加和移用,必须呈请行政院核准。但是只要走通孔的门路,各省主席和各省财政厅长直接上个折呈(当时在范往盛行这种封建时代用的折呈风气),经孔一批,预算可以任意追加,经费也可任意移用。有次甘肃省要追加一笔巨额预算,屡次向行政院请求,未得结果。那时该省的财政厅长是由官邸秘书处外放的陈立廷担任,省主席朱绍良又跟蒋介石有多年关系,陈抄近路直接签呈给孔,立即批准。事后,连行政院政务处长蒋廷黻都发牢骚说,还要我们这些人何用?
到了抗战后期,孔祥熙政声狼藉,由内到外,愈来愈臭。美国政府的要人们也对孔连续指责。1944年罗斯福私人代表居里来重庆,和中国政府商谈问题。当涉及到经济事项时,居里曾大骂中国政府的贪污腐败,特别提出中国要人的子女有170多人在战争期间逃避兵役,在美国过着寓公生活,其中点出了孔的子女和孔手下红人徐堪的儿子。
另一次是司徒雷登从北平到重庆,试探孔是否愿意在抗战胜利后担任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获孔同意答复后,立即打电报向美国燕京大学托事部建议,但美国来电明确对孔拒绝,认为他政治色彩太浓,而且政声不好,说明华盛顿对孔的印象,确实太坏了。
美国朝野这种态度,使蒋介石不能不对孔重作考虑,加上参政会揭露美金公债案,弄得满城风雨,民怨愈积俞深。在这种形势下,蒋要再庇护孔,对自己将造成大不利。于是1945年初,走马换将,把当时被华盛顿支持的宋子文放上了行政院院长的宝座。没过多久又任命俞鸿钧为财政部部长,兼中央银行总裁。据俞透露,蒋曾亲自找他去,要他接任这两个位置,并要他转告孔祥熙,解除一切职务。俞执行这个使命时,着实感到为难,以蒋和孔的关系之深,而要俞鸿钧来传递这一不愉快的消息,显系蒋在部属面前故作态度,也可能是因为俞深知美金公债案内幕的缘故。
第三节宋子文舍官居富接收中最大的贪污集团1945年,宋子文刚正式登上行政院长的宝座,便面临着小日本战败后国民党的大接收。为了独吞胜利果实,宋子文的第一招就是通令全国,凡是接收的敌伪物资概由行政院统一处理。宋子文以行政院长名义宣布:1。敌伪物资不能化整为零,致受贪污和其他损失;2。复兴伊始,接收为一件大事,必须由行政院统一处理,款项统归国库,既可使法币回笼,也能平抑物价;3。将来要求日本赔偿时,可以按收回数额作为部分根据;4。因此将全国分为四区,每区设立敌伪产业处理局,代行政院接管敌伪产业,分别处理。计一区为沪苏浙赣区,局设上海;二区为河北平津区,局设北平;三区为青鲁豫区,局设青岛;四区为穗粤桂区,局设广州。
这样,一切敌伪工商企业的接收,尽管你抢我夺,但最后的处理却掌握在宋子文的手里。他把接收的大权抓到自己手里之后,就可以择肥而食,把最重要的敌伪产业纳入豪门资本。
宋子文的聚敛手段可谓炉火纯青。比如,他借口敌伪产业大都不适宜于国营,授意行政院颁布了一个转让民营的条例,规定凡顶承敌伪工商企业者,如一次付清价款,可按估价7折付款;由国家银行担保者,可先缴价款三分之一,半年内续缴三分之一,一年内缴清。如此冠冕堂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