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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诤友,他的批评完全出于爱国家、爱民族的动机。他个人丝毫没有政治野心,也丝毫没有权位观念。”这段话,正是胡适要表现给公众评价的理想形象。说他完全没有政治野心也未必,但他不是个不顾一切的人。他时时给自己留有一条或几条退路。他的返台,不能说全无政治目的;虽然他曾预料过蒋介石的态度,但没想到蒋介石翻脸如此之快。胡适有郁郁不得志之感。1958年6月16日,胡适即以接老伴来台为由返美,在机场发表谈话,流露出对蒋介石当局的不满情绪。他说,“此次回国仍然看的时候少,说的时间多”,对“访问日程”安排有不便之感;还埋怨“中央研究院”的“经费及设备尚须从长计议”,弦外之音明显流露出蒋介石对他这位院长先生并没有“鼎力支持”。
7月,胡适在美国对台湾记者说,在台湾,他谒见了蒋总统好几次,但都没有长谈,更没有谈到建立“中华民国”的两党政治和民主体系,原因是“总统”太忙,到台湾不久,土耳其总理访台;土耳其总理走后,伊朗国王又接着访台。“总统”忙了一阵以后,到南部休息去了,以后就只能待10月携眷归去之时再说了。他重复表示,他本人对政治绝无兴趣,更不愿意领导组党。他的兴趣始终在学术文化界,以后更绝不离开这个岗位半步。
后来胡适果然再无兴趣于政事,专心于治学、疗养。但他对蒋介石的不满仍时有表露。1960年3月19日,选举“总统”的前一天,胡适突然称病住进了中央大学医院。一些政治观察家认为,胡适在“总统”选举日前夕突然患病,理由是心脏衰弱,但显然是避免出席第二天的“总统”选举。胡适是“国大”代表,如不患病,是不能不出席的。
台湾当局隆重治丧胡适死后,“中央研究院”院士会继续进行,趁有关人士都在,旋即成立治丧委员会,推定“副总统”陈诚为主任委员,张群、王云五、王世杰、朱家骅、蒋梦麟、黄季陆为副主任委员,委员有于右任、谢冠生、吴健雄等数十人。
陈诚闻悉胡适去世,即于晚八时半往“中央研究院”,向胡适遗体致吊,向胡适遗属致唁;并指示治丧事宜后,方始离去。
当晚,胡适生前的王秘书向治丧委员会报告,胡适曾交给他一个小箱子,说是里面有他很珍视的东西。在委员们监证下打开,里面是一些已完成的文稿,还有一封胡适1957年用英文书写的遗嘱。遗嘱是1957年6月4日胡适在纽约一场重病之后写的,在上面签字的有胡适生前友好四人。经钱思亮翻译,并当委员和记者们宣读。遗嘱共有六条:一、身后愿火葬,骨灰则由治丧的友人们执行处理。
二、离开北平时,有102箱书留在北京大学,希望光复大陆后,北大又恢复自由大学的生命时,把那些书全部捐给北大。
三、我的画像(一位美国人画的)送给中央研究院。
四、家中一切文稿、论文和存书,全部捐赠台湾大学。尚未出版的文稿,请由毛子水先生和在哈佛大学教书的杨联升整理,编辑或作出版上的安排。五、个人如有遗产,如果我过世时,江冬秀女士尚健在,则全部给江冬秀;如我过世时,冬秀已先我而去,则归祖望兄弟二人;如届时祖望兄弟中有人先我而亡,则给孙子们平分。
六、遗产处理由四位证人代为见证处理。
2月25日,治丧委员会开会决定,3月2日举行大殓公祭,3月1日民众瞻仰遗容。在会上,有人发言认为胡适遗嘱中并未坚决强调火葬,于是主张能用棺葬,以留下这一代伟人的骨骸,不要化为灰烬;但也有人主张尊重胡适遗嘱;相持不下,最后决定由江冬秀女士自己决定。江同意棺葬,会议还通过要在“中央研究院”觅地建墓的决议,并运金门的花岗石作材料。3月1日中午,蒋介石冒着■■细雨,来到台北极乐殡仪馆,与胡适遗体告别。这时馆里已聚集了许多青年学生和各界人士。蒋介石步入灵堂,对着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的胡适遗体和遗像三鞠躬。然后,他沿着红色丝绒带子围起来的走道,走到前面隔着的白色的纱罩前,瞻仰遗容,后安慰胡祖望不要过分悲痛,并让其转达让江冬秀女士节哀。
3月2日,胡适遗体举行大殓。各单位公祭自上午八时半起。首先由“总统府秘书长”张群代表“总统”致祭;然后是事先登记的近百个单位,包括“总统府”、“国民大会”、“立法院”、“教育部”、“外交部”、“外交使节团”,各大专院校以及教育学术机关团体等。到下午二时结束时,致祭人数近两万人。上午九时半,“副总统”陈诚率胡适治丧委员会公祭胡适。陈诚亲自主祭。祭文如下:维中华民国51年3月2日,中央研究院故院长胡适之先生治丧委员会全体同仁,谨以鲜花清酌之仪,致祭于先生之灵曰:呜呼!何国运之先蹇,乃遽损我哲人,忆昔日之色笑,疑噩梦而非真。
溯先生之壮年,早蜚声于寰宇,既闳中肆外,爰掌教于上庠。导士林以先路,振文风之颓唐,著谠论以牖民,倡自由与民主,阐科学之真诠,作中流之砥柱。观先生之治学,维实证之是求。理虽赜而必探,事无微而不搜。当国步之艰难,历聘向乎欧美,宣正义于殊方,扬国威乎遐迩。迨日德之煽乱,烽火遍乎寰瀛,乃衔命而出使,国是赖以权衡。迨胜利之来临,爰归国而长大学,遇匪乱而赴美,作反共之先觉。及既返乎台员,为群彦之祭酒,多士荷其裁成,国人仰为泰斗。维先生之议政,言无隐而必诚,作政府之诤友,息反侧之纷争。维先生之持躬,允克忠而克恕,若霁月与光风,故不忧亦不惧。维先生之接物,咸蔼然而情亲,人无分乎中外,位无别乎尊卑。方幸国有老成,为万方之矜式。何期天不愍遗,意怛化于瞬息。呜呼!天惨惨而色暗,风萧萧而声悲。叹招魂之无处,对遗写而泪澌。呜呼哀哉,尚飨。
公祭结束后,即举行家祭。江冬秀女士几度痛苦昏厥。家祭后,二时半举行大殓,随即出发,自极乐殡仪馆,经南京东路,转敦化路,由中正路至南港“中央研究院”。代院长李济于院门口迎灵,并敬献花圈致祭后,将灵柩迎往会议室;孝子胡祖望捧胡适的灵位,安放在灵台上。灵堂布置得极其简单肃穆。门首高悬白布横联,上书“胡适之先生灵堂”,堂内布幔上悬“总统”所颁“智德兼隆”挽额,挽额下置胡适69岁生日时的放大照片,照片下一张长桌,桌上四色水果,一双白烛,一束白花。胡适的灵柩上面,覆盖上了一面北大校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
出殡路上,至少有5万人送殡。沿途参加者云集,经过路上人山人海。
乘车的、骑车的、步行的,长达数里;孝子胡祖望曾出面谢客,但没有人离去。灵车经过处,许多机关团体及商店住户自动设有路祭。特别是在南港,几乎家家户户门首均设祭台,上置鲜花美肴,燃放鞭炮致哀,男女老幼都立正敬礼静静地目送胡适灵柩缓缓驶过。
美国国务卿鲁斯克代表美朝野唁电台湾“外交部”,对胡适逝世表示深切哀悼,电文中说:“胡博士之逝世,美国政府与人民深为哀悼。胡先生乃一学者与外交家,兼为良师益友,与美国人民关系特别亲密。彼具有勇气与智慧,领导世人为反抗压制人类精神者而奋斗,实为本世纪不朽伟人之一。”
大殓事后,“总统”蒋介石发表明令褒扬胡适,全文如下:中央研究院院长胡适,沉潜道义,浚沦新知,学识宏通,令闻卓著。首倡国语文学,对于普及教育,发扬民智,收效甚宏。嗣讲学于寇急患深之地,团结学人,危身明志,正气凛然。抗战军兴,特膺驻美大使之命,竭虑殚精,折冲坛坫,勋犹懋著,诚信孔昭。胜利还都以后,仍以治学育才为职志,并膺选国民大会代表,弼成宪政,献替良多。近年受命出长中央研究院,鞠躬尽瘁,罔自顾惜。遽闻溘逝,震悼殊深!综其生平,忠以谋国,孝以事亲,恕以待人,严以律已,诚以治学,恺悌荣谦,贞坚不拔,洵为新文化中旧道德之楷模,旧抡理中新思想之师表。应予明令褒扬,用示政府笃念耆硕之至意。此令。
胡适大殓后,其南港住所奉“总统”令辟作纪念馆。内部布置由江冬秀女士全权决定。
1962年10月,胡适墓建成。10月15日,“副总统”陈诚、政界人士及学术界人士两千余人在冷雨中前往“中央研究院”胡适灵堂行礼,然后举行了安葬仪式。
胡适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