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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春光明媚的四月,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春向我们走来了,让我们踏
着春天的这昂然脚步,走向新生活。”这样的词没什么错,但人人都能说,
没有我的特点,于是我把它改成:“冬天一过,你就觉得这身上的棉袄穿不
住了,一翻日历,呵,立春了,你这才发现,马路两边的树都发芽了,于是
你就想抖抖精神,走向新生活。”你不能说,改成这样就把文化改没有了吧。
电视和理论书不一样,这一个主持人和那一个主持人也不一样。我曾经三次
采访王军霞。因为和她太熟悉了,所以,当她从亚特兰大奥运会回来采访她
时,我扔掉了原台本中的台词:“神州大地为你喝彩,你是华夏儿女的骄
傲。。”我一开始就情不自禁地夸她:你真漂亮!真的,当你身披国旗在赛
场上向观众挥手示意的时候,我的眼睛始终追着你走,那时我的腰杆跟着你
一起挺直了,你真是咱们中国女人的骄傲。
有一段时间我真想停下来,但这是一个国家电视台,栏目不是你的个人
行为。我停下一段时间,是为了检讨自己,重新出发。一个人如果惧怕停下
匆匆的脚步,拿出时间对自己的工作进行思考,只能说明对自己的不自信。
我坚持要思索自己的问题,以达到对自己的明确认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
在节目中取得进步。
中国人的善良是只有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感受才能是最深的。
我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幸运者,由于职业的关系,始终感受着观众对我
无私无求的关爱。这段日子,多少素不相识的观众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转达
对我的安慰,台里总编室老干部处,台长办公室,还有邵大姐那张办公桌上,
每天都堆积着上百封来自祖国各地的信件。人们对你即使是批评也总是先抚
慰你的心灵,寻找最恰当的语言,如同好心肠的大夫给病人扎针,既要给你
治病,又尽可能地减轻你的痛苦,于是在打针的同时,他着力给你按摩肌肤。
我的灵魂彻底投降了,还有什么是比这些更有力量的帮助呢!无论你节目做
得多么不好,人们对你总是那么宽容,总相信有一天你会好起来,无论是少
者还是老者,他们都在用一颗滚烫的心温暖着我。
多少次我去办公室拿信,邵大姐都鼓励我说:“倪萍同志,你看看这封
信,倪萍同志你再看看那封信,大家都希望你好起来,都担心你挺不住。”
邵大姐把信分成各种各类的,每封信的开头都用一两句话为我写出信的大概
内容,希望我有选择地看一看。邵大姐也在暗中为我鼓劲。每次从办公室出
来,一书包沉甸甸的信,我肩上的书包更沉重了,我背不动的是这些观众的
期待和厚爱。善良的邵大姐总是把那些言语过激的报纸文章悄悄收起来,侍
我心情稍好些,工作稍闲时再给我,生怕会过多地伤害了我,生怕会影响了
我的工作。我置身在这些善良的人们中,内心更有了说不出的苦了。恰恰在
这一年中,我又获得了金话简的双十佳和星光奖的最佳主持人,站在领奖台
上,往日的喜悦与兴奋全然没有了,留下的是更沉重的思索。
面对猛烈的批评也有好心记者为我鸣不平,要写文章反击,我说罢了,
从前报纸无数次地赞美你,你怎么没去找人家,你真有那么好?没有吧,今
天有人批评你过火了,你就沉不住气了。毛主席不是说过吗,有则改之,无
则加勉。一个人不能拒绝批评,拒绝批评就是拒绝智慧。当然也有想不通的
时候,周围的朋友就调侃地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会写的不如会看的。”
不管会听会看,只要把心交给了广大的观众,就坦然了。
当然我不会回避这段日子,我是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度过的。但这在我
人生的长河中无疑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是一段有意义的生命时光。
我生性脆弱而又刚强,能够顶住困苦却不能承受抚慰,感谢那些给予我
温暖的朋友,你们的爱使我身上善的东西更善了,恶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我
感谢我拥有的这份职业。
1996年终于过去了,“文化视点——倪萍访谈录”也将成为历史,新的
一年不可阻挡地向你走来。我梳理了自我,又上路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已经把路都铺白了,我轻轻地推开门走下了楼,院子
里那不长的小路留下了我
1997年第一行脚印。
赵忠祥其人
列
96年中国图书市场排行榜的第一名,我真为他高兴。
我是《岁月随想》最早的读者。三十万字的书断断续续,一字不落地读
了一个礼拜,读读想想,想想又翻翻。有些章节我会停留在那儿想很久,许
多感慨,许多思绪,随着他的文字一起翻腾。也许是同一职业,也许是离得
太近,书中的许多地方看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些看过《岁月随想》这本
书的朋友说:“赵忠祥真不容易。”我更想说的是,赵忠祥在中国电视史上
是个奇迹。
不是吗?当年我们国家仅有一万二千台黑白电视机的时候,电视屏幕上
就有他,而今我们已成为世界电视大国,拥有二亿三千万台彩色电视机的时
候,他还活跃在电视屏幕上。对历史来说,这是短暂的,而对个人来说又是
漫长的时光。他做主持人时,我刚刚出生,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居然一
起同台搭档。和他同时期的同行大多已渐渐隐退,而他仍然在荧屏上常盛不
衰,这不但是奇迹,也是个谜。今后他也许还会和比我更年轻的节目主持人
共同主持节目。和许多发达国家用商业运作促使电视明星轰动的收视率相
比,赵忠祥比克朗凯特、奥普拉他们的主持生涯更丰富多彩,并拥有更多的
观众,但发展条件却更为复杂艰辛。这不仅因为我们的电视事业起步晚,还
因为我们的国家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经历过十年动乱。赵忠祥作为风口浪
尖上的电视人能赶上如今的好时光真不容易。古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
之”。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们可以想像,我相信他的苦水并没有全倒给
读者。朋友们都了解他的性格:点到为止。
对我而言,为他庆幸或说羡慕他的是他有一个家,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
家。一家三口各自称职地担任着自己角色的同时,又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张
美珠二十二岁嫁给赵忠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好几年名人了,当然那时知
名度不能与今天比。跟着名人过了一辈子的她,却比普通人家的妻子过得还
平静,从来没有看见一篇写她的文章。多少记者追访她,探听她,她却始终
离得远远的,从不生活在赵忠祥的光环中。她有属于自己的圈子,每天自得
其乐地骑着自行车去国际广播电台上班,下班买菜,回家做饭。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境界。
“家和百事兴”。赵忠祥在他为之倾注生命的岗位上奋斗了近四十年,
无论受多少委屈,遭受多少痛苦,遇到什么风浪、什么沟坎,他的家始终是
他可以平静地复原自己身心的地方。几十年来,尽管他取得过各种成绩和荣
誉,但我知道他最心满意足的是他的家,就像他在《岁月随想》中所写的那
样,“我们每天晚上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再干点自己的事。我手持一卷
书或拿一支笔,看看写写听听,甚至很少交谈,但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在
宁馨的氛围中,我们共享安宁。妻儿有时早睡,我则全心读书或静静地想心
事,在万籁俱寂中,感到舒泰自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此时摔倒,自有我
妻子来扶起我。”读到这儿,我真的很感动。他有时候说起我们这一代人对
婚姻的态度,“你们的悲剧就在于幻想太多,整天生活在世外桃源,希望过
着神话般的日子。家庭是什么?就是相互搭个伴过日子。整天哪儿那么多爱
呀,情呀。凡要死要活的大多长不了,一时一阵行,可那不叫婚姻。旺火一
般都是空心,一燃了之。”当然他的这种婚姻观在我们看来就是凑合,但又
不是凑合,因为他们把几十年的日子过得虽然平平淡淡,却真真实实、和和
美美。
他常说:“你们真够幸运的了。”我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和赵忠祥相
比,我们确实太幸运了。我们遇到了中国电视事业蓬勃发展的最好时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