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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她这样问我时是低着头的,随后她抬起了头来:
你说什么呢?我那是念唱《西厢》的……
好啊妹妹!我拉住她的手说,那咱俩现在就一起唱段《西厢》,好不好?
正想着看黛玉会如何回答呢,却听见了紫鹃在帘外说话,她问里面的两个有什么要伺候的,我应声答道,那就给我来碗好茶吧。黛玉却笑着接道,紫鹃,你不用理他这个坏人,先给我舀洗脸水去。紫鹃在外面笑着回应,姑娘呀,先客人,后主人嘛,我还是先倒了茶,再去舀水吧。黛玉笑骂道,鬼丫头,偏心眼儿。我诚心夸赞道,好丫头,好心眼儿啊。
很忽然的,我就心头一热,很自然的,我想到这紫鹃有点像《西厢记》里的那个红娘。于是,我灵机一动,像张生对着红娘那样唱道,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我把同鸳帐这三个字咬得很清,很重。我得承认,当时我是借他人之戏语片断,唱出了我心中之真情实意。
哪想到,黛玉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她双目圆睁着问道,宝玉,刚才你哼唱些什么?
哪有啊?一看黛玉动了气,我赶紧像她刚才那样抵赖道,我没哼唱什么呀。
哼!还耍赖?你分明又在我面前滥用这艳曲淫词,拿戏里的事儿欺负我!黛玉一边说,一边哭,一边要跳下床去。
这时候,我装作怕她要去老祖宗那里告状什么的,就软了下来,忙拦住她央求道,好妹妹,别去,别去告我,都怪我不好,怪我一时头脑发热胡思乱想,怪我这张破嘴信口开河胡说乱唱,真该打,真该死!说着,我象征性地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接着便又是发誓赌咒,哥哥以后再也不敢胡说乱唱了,若是再这样冒犯妹妹,就先烂我的嘴,后烂我的舌头,或者让我变成只会哇哇叫而讲不出话来的哑巴,好妹妹,你就再饶坏哥哥这一回吧。说到这里,我向她抱拳作了个揖,差点儿就要给她跪下了——如果不是这时候紫鹃给我端茶过来了的话,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那紫鹃一看当时的情景,她放下茶便默默离去,也不再进来给黛玉送洗脸水了。紫鹃一走,我又开始继续批判自己,并且朝更深远处发誓赌咒。其实我这么做,就是在跟她做戏,做游戏,就是想让她开心一笑。
而黛玉,真的也就被我这套言语和行为逗笑了,她擦着泪笑道,瞧你吓得这样子!谁说要去告你了?我说你呀你,到底还是苗而不秀,一杆银样镴枪头啊。
啊!我心猛颤了一下。她又像红娘嘲讽胆小的张生那样,说我是银样镴枪头了。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应对她呢?我想了想,便一脸笑意试探了她一下:妹妹,瞧你,不让哥哥说戏里的话,眼下你却又在说了。你要再这样说,我也那样说了呀。
你敢?!黛玉瞪了我一眼说。
不敢,不敢呀。我对着她做了个小鬼脸说,你以为我不敢么?
许我这样,不许你那样!黛玉这样说,已很有些撒娇的样子了。
是,是,我顺着她笑道,你可以,我不可以,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让着你。
这还差不多,黛玉笑着说,她笑得很灿烂。
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上床,陪妹妹说会儿话?我趁势要求道。
嗯。黛玉点头笑道,看你认错态度还好,那就上来吧。
好!我猴儿一样上了黛玉的床,一手握了她的手,一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她的腰那么细,那么柔软,那么有弹性,感觉真好,不仅仅是手感,我浑身上下都有感觉了。虽如此,可我不敢朝更深处想,手也就停留在那地方,没有更多的动作,尽管我的心已是怦怦乱跳,念头如火苗乱蹿,很想跟她有更深的亲热之举。可实话说,我有些怕,怕她不悦,怕她不想,怕她不愿意,于是,我就言不由衷了,顾他而言左右问道,妹妹这几天在念谁的诗?
黛玉似乎怔了下说,随便乱读罢了。哥哥呢,在看什么书?
我嘛,这两天又在重温《庄子》呢。我感叹道,庄子好文章,真是百读不厌啊。这是我第五遍,要不就是第六遍读他了。
哦。黛玉淡然一笑说,那哥哥就给我聊聊庄子?
好的。我给妹妹背段《庄子·庚桑楚》吧。说着,我便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地背诵开了(现在想来,我当时那个样子真是傻透了,憨死了,可笑极了):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无光者,人见其人,物见其物。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学者,学其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
若不是袭人突然间到来,我是打算一口气背完《庚桑楚》,然后再跟黛玉讨论一番的。袭人过来说老爷叫我呢,一听父亲贾政唤我,如闻惊雷或噩耗,我当场就蔫了,垂头丧气看了黛玉一眼,赶紧跳下床去,很有些抱歉地说,妹妹,我得先走了,等我应付完了你舅舅,我再回来看你。
那,黛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你就去吧。
从她那不舍的眼神里,我感觉到,当时她是不想让我离开的,至少她想让我晚会儿再走。其实,我晚会儿再走,或者干脆就不离开,一点事儿也不会有的。不,会有事的,我和黛玉,很可能会有一场好事的,我想。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时并不是真的父亲叫我,而是宝钗姐姐的哥哥,我那混球儿表兄薛蟠把我骗去喝酒了,那天是老薛的生日,他知道我在黛玉那里,若说叫我去喝他的生日酒,我肯定不会马上就去的,于是他就耍了小伎俩,把我骗了出来,这个成事不足的老薛啊,硬是坏了我和黛玉的好事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啊,这是我和黛玉最接近发生那种好事的一次,那真是一触即发啊。想想吧,那场景,我情窦早已开,她苦闷且骚动,我有意,她有情,我和她心贴得那么紧,身体离得那么近,心痒痒的,肌肤痒痒的,身心全都火烧火燎的,若不是恰在火候上被他老薛抽了薪,捣了乱,我和黛玉的好事没准儿就成了。想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遗憾得不得了。
现在想来,此事也怪不得人家老薛,要怪也就只能怪你自己。怪不得黛玉说你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呢。她看得很准,她说得很对,她嘲笑得很有道理。不是么?有时候,尤其是在某些关键时候,你贾宝玉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银样镴枪头啊。不是这样么?你光说不练,只说不做,你只是一回回的暗示,或表白你的爱意,为何不大着胆子,真刀实枪豁出去做上一次呢?我得承认,当时我的确是很想,很想和她有一场淋漓尽致的灵与肉的交合的,我想,她或许也想的吧,只是我不敢,或者觉得我不能那么做,或者我觉得她也不敢,她也不能那样做吧。反正那时候我只是思想,而没有行动。贾宝玉啊,你这语言的大高个儿,行动的小矮人儿!作为一个男子,你不后悔么?你不有点愧对深爱着你的人么?或许不,我想,让我再想一想。或许亏得没发生那种事情,尽管没发生觉得有些亏,有些遗憾。若是发生了那种事情,我和她的爱情还是爱情么?或者说,我们的爱情还会那样美,那样深么?话再说回来,你和她只有爱情,而没那种事情,就一定很好么?我不知道,我回答不了。我的心很乱,脑子也乱成一盆糨糊了。
如今我想说的一点是,自从那天以后,直到我最亲爱的黛玉妹妹离开人世,我俩就很少再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更不要说那种男女之事了。妹妹她守住了,哥哥我也守住了,并且我们两个人一守到底,最终也没有那种所谓的不洁之事。黛玉,我最亲爱的好妹妹,我让你质本洁来还洁去了。
我想象得到,凡是读了《红楼梦》的后来者,大都会赞美我和黛玉那超凡脱俗,而又刻骨铭心的爱情的。没错儿,黛玉当然冰清玉洁的,是超凡脱俗的,但我贾宝玉,可并没有脱去凡俗啊,尽管我对她的情和爱是刻骨铭心的。说白了,我还是很想和她发生那种灵与肉交合的情事的,只是我生怕伤害了她,才最终没有那么去做。我当时想的是,以后吧,一切都留待以后吧,反正我和她是来日方长的。若是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来日了,在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想,我或许会和她发生那种故事的。是的,我和她,不仅仅是要那种铭心的爱情,也要那种深入骨髓的事情。可现在,再去说这些,全都晚了,已经晚了很多年了。
那个秋雨敲窗的夜晚,我魂不想守舍,便披一身蓑衣,戴一顶斗笠,提一盏灯笼,像个风雨夜行人那样,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