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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官之地?”冯云山小声地问道。
绿娇娇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上一年的七月初七,安龙先生和你们一起去过思旺镇,他看过风水后就说一年之后这里会成为杀官之地,后来还在金田大营打了一仗,你忘了?”
“安龙先生?哼哼,那小子有一套啊……”绿娇娇的思想中突然冲进一条猛龙,不过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精明的杨秀清马上问道:“杀官之地怎么啦?我们要向这里突围吗?”
绿娇娇叼着烟卷起衣袖说:“没那么简单,来,我讲讲整个布局……”
(一八O)逆水行龙
金田南面防线,由萧朝贵和石达开两位精壮热血青年带领着上万上帝会教众,以无边无际的竹林为障,在其中设下陷阱伏兵,一次一次地抵挡着清军的进攻。
南面战线上的清军将领,是同样年少气盛的八旗副都统乌兰泰。乌兰泰从广州府带出一万二千精兵,以最优良的火力兵械,凭据内河布下十几里长的阵地,防止太平军渡水突围出浔江东进广东,或是冲入南方腹地漫无边际地冲击广西。当时清廷对八旗军最为优待,不单是军饷远远高于汉人绿营军,就是八旗军所用的兵器也大大优胜于绿营,于是南面战线终日枪炮隆隆,天天象过大年一样热闹。
对付这样的强大对手,只有擅长铸炮用炮的石达开才可以抵御。困入金田后,萧朝贵和石达开早就下定了在这里消耗清军的决心,和乌兰泰在内河两岸反复拉锯作战,死守着最后的阵营。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地面上硝烟未散,石达开和几个亲兵蹲在青竹搭成的望楼上,从竹叶丛中观察着河对岸可能有残余清军的位置,一但确认有清军埋伏又在大炮射程之内,就传命开冷炮狙杀。萧朝贵在望楼下的炮台旁,一边擦着脸上的灰土,盘脚坐着看一张天王发来的手令。看了一会,他敏捷地爬上望楼,把手令递给石达开。
石达开看了一会说:“什么意思?造什么大船?”
“我就是给你看看什么意思?”萧朝贵坐到石达开身边说:“你看,这里说要我们多造大船,还要在河边造,这不是找死吗?”
石达开把手令看完正面看反面,又凑到鼻子前看天王的天朝大印是不是真的:“就是,在河边造的话,对面一炮过来我们就死几十人……也没说要造多少,造什么式样,要造会浮水的还是会沉水的也没有说,洪天王那边不是有问题吧?”
萧朝贵说:“应该是有原因的,手令让我们全军向河边移营,同时造大船备战,怕是准备从这里全军冲出浔江东进广东吧?”
“哈哈哈,贵爷你真会开玩笑。”石达开一阵大笑说:“我们这里南线就有一万多人,就算每人抱一块木板游泳出浔江,都要把这里的树砍光,还想造大船冲出去广东?这不可能。我猜是要集中兵力从南线突围,等洪天王的西路军来会合后,一起用大船渡过对岸和乌兰泰决战。”
“这样想是合情理,不过用兵打仗以隐蔽为上,要不要这么张扬?”萧朝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张扬就张扬,先声夺人嘛,说不定对面看到这阵势就吓跑了。”石达开比萧朝贵年轻一些,在困难中更有乐观精神:“贵爷,造船这种技术活就由我来做,你去带队移营到河岸就行了。”
萧朝贵说道:“当然是你造船了,这些大炮都是你铸出来的,做工匠活无人及你,你造的船保证不沉,天王知道是你造的才放心。”
多年来一直自家铸炮的石达开为太平军省了不少钱,他铸的炮完全可以和清军大炮抗衡,由此也抢了杰克不少生意,被杰克知道一定在心里大骂石达开。他听到萧朝贵的话说道:“谁说我石达开造的船不沉,我造一条游在江中间突然沉到水底的船给你看。”
“要是突然又可以浮起来才算你厉害。”萧朝贵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金田镇里一片忙碌,家属女眷收拾家当,士兵磨刀枪修马车。可是清军在西线的攻击也越来越猛,每天不分日夜地进攻,冯云山和杨秀清轮番领兵在水田里摸爬滚打地阻击,双方都累得半死。
西线清军是清朝老将向荣亲自带领,在这次围困作战中,向荣部仍是负责主攻。金田镇的地形西高东低,西面背靠长长的大瑶山主脉,太平军被围金田之前,就是在那山脉上转战。可是向荣追击太平军成功之后,主动占据了这个易守难攻的高地,以居高临下的地利,封死太平军藏入山林的退路,也夺得了进攻的主动权。
一支几万人的军队无论有什么动作,都会马上被对手探知,向荣当然不会对太平军的行动懵然无知。其实在清军方面,完全清楚太平军只有突围一招,问题只在于从哪个方向突围。在太平军突围之前全歼或困死太平军是向荣的最终目的,可是和太平军打了两年仗的向荣知道对手是什么水平的军队,在被困死之前不做点什么是不可能的。越接近成功,向荣就越担心。
双方的作战和情报刺探都到了白热化,各地细作探回的军情源源不断集中到向荣桌面上,在他的理解中,突围之战一触即发,南路军近日来大肆造船,又向江边集结人马,从水路突围的可能性很大,最近的情报还得知太平军准备出浔江杀向广东,举军去投英吉利国。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太平军的前身是上帝会,所拜的皇上帝耶火华就是洋鬼子的神仙,他们和洋人有关系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广州水域外就停着英吉利国的炮船,要是双方内外夹攻广州可是天大的祸事。他发信通知南路乌兰泰加强备战,也要求自己的部下枕戈待发,分出一支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南线的乌兰泰部队……
在三界庙后院内殿的屋顶上,绿娇娇、杰克和杨秀清每人拿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起眯着眼睛看着一天天变圆的月亮。月光朦胧,月亮的边缘象长了一层薄薄的茸毛,月光映在杨秀清瘦削得有棱有角的脸上,勾勒出象洋人一样的鹰勾鼻,他问绿娇娇:“阿妹,快下雨了吧?”
绿娇娇也看着月亮,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两天之内一定下,还是吹西南风,正好顺风呢。”
杰克睁一睁眼睛看清楚一些:“现在一点风也没有,你是算卦知道要吹西南风吗?我想不一定吧。”
绿娇娇说:“算什么卦都不如亲眼看到的准,你看月亮的西南方是不是缺了一个小口?”
杰克和杨秀清仔细一看,月边那一圈茸毛果然在西南向轻微地张开一个小口,绿娇娇说:“有月晕就是快要下雨了,缺口在哪个方向,下雨的时候就吹哪一边风。”
杰克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地面没有风,可是天空上有风,天空上的风吹着潮湿的空气,从月亮的光线里就可以看和风向相同的缺口。”
杨秀清长叹一声,小声说道:“说起风就来气,你们知道天军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吗?”
绿娇娇和杰克都摇摇头,杨秀清压低音量说:“本来我们全军控制着西面山区,在山上的风门坳建了很坚固的要塞,清军仰攻了七天七夜,死伤无数都没有攻下来,我打算就在那山坳里再设伏军全歼清军,哪知洪天王打得兴起,没有通知我就下令放火烧山,打算不花力气烧死清军,唉……”杨秀清沮丧地垂下头。
杰克好奇地问道:“然后怎么样?”
杨秀清无奈地说:“然后就吹起了南风,天军正好在北岭,那火一直往山上烧,要塞烧起大火,清军马上乘火势攻上来,我们全军拼命从后山冲下山逃命,这就冲回了金田,清军倒占了山上的地形,现在西面的清军就是仗着这个地利天天打下来……你们说,夏天怎么可能不吹南风嘛……”
绿娇娇“噗”一声笑出来,然后马上捂嘴止住笑。杰克倒是厚道,站起来拍拍杨秀清的肩膀说:“我们会打赢的,不要灰心。”
这时从下面传来扔东西的声音和洪秀全大声说话:“放了蚊帐还是这么多蚊子!你们想想办法啊!”然后听到侍女小声的解释,洪秀全又骂道:“墙上的洞太大,一床蚊帐挡不住,你们就不能用两床蚊帐去挡?都站到洞口去喂蚊子,省得蚊子饿了来咬我!”
听到洪秀全的话,杨秀清更沮丧了,他把扇子插到腰间,用双手使劲地搓自己皱成苦瓜的脸。
今年的中秋节看不到月亮,正如大家的预测,天上下起倾盆大雨,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两军都没有接战的欲望,各自掩旗息鼓躲在雨中吃月饼。清军各部正在中秋赏雨的时候,萧朝贵和石达开突然接到新的密令,放弃全部正在建造的船只,营帐旗号原样不动,只带着人马连夜秘密回金田大营会师。
一夜之后,暴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南路军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