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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端地遭受日本飞机攻击到全力以赴地撤退国民政府要员,并一直使国民政府保持与外界联络通道的畅通,由美籍人担当机长的“中航”公司所受到的威胁,已经不仅仅是面对横行霸道、翅膀上涂着太阳旗的“九六”式战斗机,另一个威胁是——飞行员随时随地都可能撂挑子!
而这些飞行员背后那个政府,在一场明火执仗的侵略和征服的战争中,除了东拉西劝外,无可奈何。
先别说“淞沪”之战,单是从日本人开进东北之日起,美国就和日本一直不明不白地扯在一起,橡胶、石油、钢铁……源源不断地运往日本,商人在这场与己不相干的战争中大发横财。
多数民众又不愿意让美国再搅入一场与己相隔万里的毫无关联的战火中去。
1937年年末,在上海,日本飞机一口气就炸沉一艘停泊在吴淞口外的美国军舰“帕耐”号及另外三艘桅杆上悬挂着星条旗的油轮,当场炸死三名美国人。消息传回国内,▲中国航空公司总部大楼。
面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多数民众竟然无动于衷。(注二)罗斯福总统的日子不好过!
总统先生目前惟一能做的,除了不断游说、到处称美国处于战争危险之中外,再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
机长撂了“挑子”
空中的飞行一直没有停下,“中航”俨然成了一支“救火队”,哪里需要去哪里。
广州被占领后,北部南雄矿砂、锡块出口却一直没有停止,就那么两三架飞机,就那么几个能飞夜航的飞行员,光是1941年7月,就飞行了105个来回,运送出去644吨矿砂到香港,换回来488吨抗战物资——都是经红十字会运回来的止血带、阿司匹林等医疗物品,而前线奇缺的武器弹药却没有。此时,除了暗地里悄悄地同情和支持,没有一个政府能公开声明支持中国。
倒是一直不被委员长看好的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此时伸出了救援之手,不仅派来了空军志愿队参加南京、武汉保卫战,还通过新疆,运送过来七十多架驱逐机、轰炸机等。
可惜,对于一个九百多万平方公里都是战场的中国,这只是杯水车薪。
天,依旧是那么闷热。
火辣辣的太阳几乎要把机场跑道都给熔化掉,四面没有一点风吹来。围着DC…2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后,夏普和副驾驶及报务员跳进机舱。此时,他只是希望快点把飞机拉起,好让空中的凉风吹进机舱。
奉交通部之令,夏普驾着他的装钡腄C…2飞往南昌。一个小时后,地平线上出现一条白色延长线,夏普松了一口气,虽然地面在激战,空中也多次遭到拦截,但,上帝保佑,这次总算是平安到达。
停机坪上,足有三四十个扛着步枪、机枪,拎着弹药箱的士兵在一个年轻的少校带领下,在默默注视着这个能在空中飞行的金属大鸟。
看来这次运送的钱不在少数,需要如此之多的武装押运。
机长在心里想。
舱门开启,少校向夏普礼貌地敬礼,开口道:“先生,奉军令,请火速将这批军火送往前线!”
什么,这不可能,你们简直是疯了!
少校的“命令”被机长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理由也是如此简单:中国航空公司是商业航空公司,美国政府在中日之争中保持中立,作为一个美国公民,也应该和他的政府保持一致——中立。还有话夏普没有说出,飞行不是想去哪就去哪,需要航图、计划书、任务单,还有场站指挥批准,就凭这么一群散兵游勇,也想搭飞机……
副驾驶把机长的话翻译出来后,心急如焚的士兵被傲慢的夏普给激怒了,只听“哗啦”一声,士兵们拉动着枪栓把飞机团团围住,年轻的少校丢掉了初时的彬彬有礼,他从腰间摸出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夏普:“不去,***,老子毙了你……”
夏普从对方的神态和动作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他的中方副驾驶,副驾驶急忙翻译:“机长,请立刻答应,否则,他们要炸飞机,还要……”
此时的情景也容不得他联想太多,面对逼在眉心的枪口,没有临危不惧,更没有大义凛然,飞机加满油后,载满武器弹药,发出沉重的声音,冲上蓝天。
驾驶舱内,一路上,黑洞洞的枪口一直顶在机长的脊背。
国民政府最担心也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罢工的理由现在听起来是冠冕堂皇:既然美国政府保持中立,“中航”公司理所当然地也要保持中立。
陆地上所有的飞机都“趴窝”了,美方从总经理到飞行员,全都搭乘一架飞机去了香港和菲律宾,准备在那里转机回国。机场,平时此起彼伏的飞机起降声,突然间安静下来。
重庆,嘉陵江边,陈文宽抬头看看一架渐渐升起的DC…3,他知道,那是南行的同伴们。陈文宽擦擦两腮上的汗水,招呼他的副驾驶,钻进了机翼上写有CNAC字样老掉牙的“海军上将”式水上飞机闷热的驾驶舱内。一阵轰鸣声后,“海军上将”
把江水划出一条白色的浪花后,慢慢抬起机头,形单影只地远去。
美国人走了,陈文宽留了下来,他也是“中航”惟一的一位由中国人担纲的正驾驶。“淞沪大战”爆发后,有着一身好飞行技术的陈文宽闻悉“中航”急需飞行员后,特地不远万里从美国回来。此时,他知道,自己不能随美国人而去,他是中国人,他的祖国、他的航空公司,此时此刻,是多么的需要他。“海军上将”装载量不大,但能运一点就是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正如潮汐退却后,海滩上留下了无数贝壳,只有一只费尽周折又重新爬回大海一样,陈文宽就是重新爬回大海的那只贝壳,他要用自己仅有的一点能力,告诉远去的同伴,你们走了,而我还在努力。他也告诉他的航空公司、告诉那些中国人,我,你们的同胞,一个中国人,没走,还在飞!
宽阔的嘉陵江面,只有“海军上将”不停地来回起落,如同一只落队的孤雁。
美国飞行员一哄而散,消息立刻传到中方管理高层。军人出身、性情火暴的中方总经理林伟成做出惊人的举动:征用所有飞机,全部由中国人自己飞!(注三)美国人走了,日本人就更无所顾忌!
外战中的“内战”
地面的仗还在打,飞机不能停!
地面是和日本人、和侵略者打,“空中”是和“合资”的另一半、曾经是“自己人”
的美国人战。
美国人走了,委员长也没办法,去着脸央求美国人回来,一辈子都是民族主义者的蒋介石做不出来,但这些人不回来,也非常麻烦,飞机是“占领”了,但确实也“飞”
不起来,自己多数的员工目前还无法掌握这项高难度的复杂技艺。即使是从空军抽调都没办法,双发飞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驾驭得了的,否则作为委员长,也不可能连个专机都没有,以至于狼狈不堪地被“丢”在了汉口。
美方正驾驶撤走后,“中航”上海——北平、上海——广州、上海——成都、上海——南京段相继停航,一周后,波及到“中航”所有航线均全部停航。
关键当口,邦德没在中国。
笔者在将近六年的采访中,始终没有找到对“中航”以后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中国航空公司副董事长威廉·兰霍恩·邦德的详尽资料,连影像资料都寥寥无几,即便有简介也只是只言片语,从零散的资料中,只知道他是1931年被“泛美”
航空公司派驻到中国担任“中航”副董事长,这位美国人在中国一住就是十八年,直至1949年离开香港。在此期间,由他代表美方,处理过无数棘手之事。
现在,最“棘手”问题再次来临。
美国,纽约,四十二街和列克兴街交叉口克莱斯勒泛美办公室,当总经理林伟成下令由中国人接管全部飞机的消息传到这里时,邦德正和太平洋航线负责人斯托克里·摩根、胡安·特里普商谈“中航”的发展前景。
中国人的愤怒让邦德马上意识到了事态之严重,他告诉两位上司,自己要马上赶回中国。
和邦德的做法恰恰相反,两位上司一致认为“中航”完蛋了,即使不是现在也是“将要”,道理如此简单,“泛美”航空公司要遵循美国的外交政策——在交战的国家中保持“中立”。要在战火纷飞的国家上空飞行且不“得罪”交战的双方是多么的困难。
胡安·特里普建议邦德到新西兰去,那里是泛美新开发的横跨太平洋航线的终点,那将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地方。
按如今的观点、眼光看,只能用“敬业”和“执著”来解释邦德的行为。他始终坚定不移地认定“中航”在远东地区的前景将会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