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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声、杨训伟和他们的B…25是因为长着“翅膀”,有着便利的条件,才能依靠空中飞行、横跨半个地球进入中国,而汽油、战车、武器弹药及各种军需物资,却没有这等“福分”——全是经过浩瀚的大西洋、印度洋、经过漫长的海运才能抵达白雪皑皑的“驼峰”脚下。
也是相当不容易。
大西洋上德国潜艇“狼群战术”围追堵截,二十四小时都让你神经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了!
原中国空军十五期、中美混合团P…40飞行员闫汝聪老人,当年赴美受训和回国曾两次横跨大西洋、印度洋。
老人说,当时商船都是结队而行,无论是从大西洋那一端出发还是从印度洋这一端回去,都是三四十艘货轮组成一只远洋船队,由美军派出的军舰护航。从这边出发先过印度洋,还好一些,除了海浪滔天,没有敌情,但一到大西洋,气氛骤然紧张。
情况全变了,德国潜艇随时都会出现,尤其是夜晚,每前行一海里都如履薄冰,军舰一会儿跑前、一会断后,空气简直都在颤抖,仿佛划根火柴就能立刻燃烧。我在的那条船是载人的客轮,夹在整个船队的中间。多少个午夜时分,和衣睡意正浓之时,警报突然长鸣。听到警报声,所有的人马上都得起床,穿好救生衣,站在甲板上,单等被击中下沉往海里跳。此时,护航的军舰马上单列出队迎战。
漆黑的夜色中,一支长长的商船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被德国潜艇组成的“狼群”
包围住,如同一只孱弱的羔羊拼命要挣脱围剿过来的“狼群”一样,船队能做的就是在己方护卫舰掩护下加速逃跑,而急红了眼的“狼群”怎么也不肯轻易放过这块到嘴边的肥肉。老人说,德国潜艇有时在水下一跟就是几天,不打掉几艘货船,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凄厉的警报声在碧浪滔天的夜空足以把人心撕碎!
火光冲天,舰炮、深水炸弹,爆炸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是德国潜艇得手后悄悄退出了还是有船被击沉,噼里啪啦打了个把小时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辽阔的海面上,只有黑乎乎一眼望不到首尾的船队悄然破浪而行,只有卷起的海浪不时地冲破黑夜的静谧。
护航的军舰不声不响地再次靠拢过来。
黑夜中,有人小声传递:某某船被击沉了……
老人说,货船被打沉,损失的可不是一条船、几个人的事儿——几万桶汽油、几万吨武器、几万吨给养,都是国内最急需的,已经走一半了,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每一滴汽油、每一颗子弹、每一粒粮食、每一条止血带,都是经过超过一万公里长途艰难跋涉,运抵加尔各答,再从加尔各答,用火车送至汀江,然后再用每次只能装载三吨多的C…47,经过驼峰航线,送至国民政府手中、送至前线……
一滴汽油一滴血!
这是那个时期的口号,现在听起来,毫不夸张!
招兵买马一个机组一个机组在驼峰航线上有去无回,“中航”损失惨重,仅此到1943年底,“中航”空勤人员严重短缺——都摔没了。
不仅仅是飞行人员——一架飞机从静止到离开地面升空,是一个机组努力的结果,但在这个机组的身后,还有无数的人在默默做着工作:导航、机务、气象、调度、无线电通讯、地面协调——哪一个环节都不能缺少,哪一个部门都需要人。
这也仅是一部分,还有汀江机场、加尔各答维修基地、重庆地面站、巫家坝机场、即将开辟的驼峰航线延长线——叙府(宜宾),都急缺人。无论是商业航空公司还是战斗机群,全都如此。这就像高高的金字塔一样,地面保障人员是庞大底座的根基,托在塔尖的,才是飞行机组。一个机组牺牲了,再托一个机组上去,傥⒃偕稀?/p》
和日本人相比,国民政府统治下的中国在这方面可谓“得天独厚”——民众甚多,但专业航空公司不是砌墙垒砖抹灰的施工队,需要的是技术型人才。
“中航”很多“老人”,大都是在这个时期被招入公司的,基本上都是大学、中专毕业后流亡的青年学生,最次也是个“技校”生。
梁鹤英就是这个时候,进入中国航空公司。
个不高,稀疏的头发总是往后梳得整整齐齐,即使是随随便便披上的一件衣服,肯定也是一个褶皱都没有,走起路来步履稳健,怎么看都不能把他往八十四岁想。
偏偏就是。
在成都定居大半辈子的梁鹤英至今都是乡音未改,和他交流,老人总是操着一口蹩脚的“粤语”普通话,时不时就出现“卡壳”。
英语比普通话说得还流利!
拿着不知是托了几个人之手、从地球另一面找到的几页英文资料,老人像说粤语那样不由自主地读出声来,再拿出几张已经发黄、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老人脱口而出:“这不是‘中航’在加尔各答的维修基地吗?”
日本人占领香港后,不想当亡国奴的梁鹤英,随着逃难的人流来到桂林。老人说,虽然平日里讨厌这些傲慢的英国人,但此时,还得需要——从香港撤出来的“港府”
▲对于驼峰飞行员来说,驼峰就是驼峰,永远都是驼峰。
在桂林设了一个“流亡机构”,专门负责收留那些曾在他们的“政府”里面做事、溃败后逃难来此的雇员。去,只需报个姓名,然后就给你薪水,和原来的待遇一样。
“港府”不能正常运作,但对“员工”还是要负责的。
我问:“报名就行,也不看看身份、不要求找个证人什么的,万一有人假冒呢?”
老人摇头:“那时没有作假、蒙骗这一说呀,根本就没听说过现在这种事情。只要你说曾是他们哪个部门的雇员,英国人连问都不问,签个名就领工资,每个月到时就发,从不拖欠。”
老人就是靠着这笔“救济金”在桂林生活了半年多,问老人,活得怎么样,是不是只能“维持”。老人说,这就是我的工资,和原来比,分毫不差,完全可以优哉游哉。
“那就优哉游哉下去呗。”我说。
“哎,那可不行!”老人说,“国破家亡,青年人是抗日救国的重要力量,哪个中国人不想对处于苦难中的祖国倾尽微薄之力?那时,我们整天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怎样把日本人赶出去,还我山河!”
当时,有这样想法的不只是梁鹤英一个人,差不多是每个热血青年的理想和目标,要不,就不会有那么多青年学生冲破重重阻拦奔向宝塔山。要不,“国统区”也不会出现“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动人场面。
极其偶然的事儿,一天信手翻开当地报纸,中国航空公司招聘技术人才的广告跃入眼中。老人说,此时,迁到内地的“港府”也在私下里悄悄“招募”,招募梁鹤英这样的技术人才,到英国海军去,帮他们搞汽轮机。
从工作第一天起就给外国人做事,一直是看着那些趾高气扬的英国人脸子行事,早就不想干了,还能回去?
老人说,当时几乎全是“舶来品”,全是洋火、洋蜡、洋钉到美国、加拿大面粉直至洋枪、洋炮,总算盼到了一家“中国航空公司”,从名称上看,这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企业,还能不去!
脱掉西服、扔掉领带,特地穿起一副中式褂子和布鞋赶到招聘现场,一番问答后,考官说,回去听消息吧。
毕恭毕敬地退出来,回到租住的小屋里等信儿,一个星期后,和梁鹤英同去的两个伙伴分别被录取了,而梁鹤英却没有任何消息。急了,出门找个电话给“中航”打过去,接电话的正好是那天主考考官。梁鹤英问,是不是我的能力有问题,为什么和我同去的都录取了,而我没有?
电话那一端的解释差点没让这边的梁鹤英背过气去:“没录取你,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你不会讲英语……”
因为是中国自己的“航空公司”,应聘时一句洋文都没敢露的梁鹤英马上在话筒这边改说英语。
在话筒那边,考官也改用英语和梁鹤英探讨汽轮发动机。
老人说,汽轮发动机和当时航空所用活塞式螺旋桨发动机原理是相同的,自己在香港英政府中就是负责海军舰船发动机技术的,交流没有任何问题。末了,电话那一端说,明天你就来上班吧。
梁鹤英一夜没怎么合眼,老是惦记着中国的“航空公司”怎么也得说英语这件事儿,第二天起床就去“上班”,进了公司才如梦方醒——敢情原来又是“外国”的公司啊!
同期,和梁鹤英一前一后进入“中航”的,还有黄元亮。有所不同的是,梁鹤英是“待业”半年后被招聘过去,而已经毕业、参加工作的黄元亮是“中航”的人连拉带拽硬给“挖”过去的。
地勤人员招入“中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