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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实等人倒也罢了,曲嬷嬷却是为难地蹙起眉头轻声道:“大奶奶,王妃有吩咐……”话未说完,便见世子妃低头吹了一口茶,淡淡地道:“说来,我如今也是待罪之身,多亏了父王母妃不计较,容得我这个罪人跟着入宫,还能好吃好喝,让下头人继续称我一声大奶奶……”
曲嬷嬷脸色微变,秋实忙把人给拖了下去,世子妃这才抬头看着许樱哥道:“真是没有想到。”
许樱哥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世子妃静候了片刻,不见她有开口求情或是想谈论身世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你倒是沉得住气。”
许樱哥笑道:“不然能如何?”从前她极怕牵扯到许扶和许衡一家子人,现下许扶已经不见,许衡也找到了平衡点和出路,那她便已可以放下一大半,剩下她一人,还有张仪正与许衡等人替她打算,已是最好的状况,还需如何?
世子妃皱起眉头:“你可知道,今日在宫中四处都是有关你的传言?虽是极力压制却也控制不住。”将冯宝儿昨夜所做之事一一说了,末了道:“冯氏可恶,居心不良,但今日这事儿也不是从冯家传出来的,而是另有因由渠道。我且问你,是真还是假?”
许樱哥反问道:“大嫂不知道?容我问大嫂一句,若是真的,大嫂当如何?若是假的,大嫂又当如何?”
世子妃被她问住,沉默片刻方道:“无论真假,我总记得我最难的时候谁伸过手拉过我。”
许樱哥便笑着行了一礼,道:“那我先恭喜大嫂否极泰来。”
世子妃目光微闪:“我如何否极泰来?我与你不过是同病相怜。”
许樱哥笑道:“我们不是同病相怜,大嫂有位好父亲,现下的大华不能四处为敌,不久的将来你便又能风光如昔了。而我却是无父母宗族,毫无根基之人……”按理。世子妃李氏与她当前的境遇差不多,也该同样称病静养不出才对,但康王妃恰恰将李氏光明正大的带了入宫理事举丧,那便说明事情有所转圜,至少也是另有打算。若她未猜错,想必不久后康王便要与梁王盟誓,以承认梁王独立为代价而获得喘息之机专心对待西晋与谋反的贺王。
世子妃将手一摆,沉声道:“未发生的事情请三弟妹不必多言。”
许樱哥笑笑,换了个话题:“如今四弟妹如何了?”她适才所言不过示弱。让世子妃知晓,从前颇多忌惮的她,其实并造不成任何威胁。
世子妃也就顺着她的话题走:“她啊,运气不太好,崩漏不止。怕是撑不过多少时候了。要不,我们一起去探望探望她?”
许樱哥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想必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
世子妃轻笑一声:“错了,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冯宝儿不就是想看许樱哥日子不好过么?现下就该让冯宝儿亲眼瞅一瞅,便这般许樱哥也还过得算逍遥,若是冯宝儿见着了还不知何等癫狂呢。
许樱哥哪里又有这种恶趣味,与一个将死之人斗气,让世子妃出了恶气。却平白让人看到自己无聊刻薄?便笑道:“我也不想见到她。大嫂若真是体贴我,便替我照看照看那几个丫头罢,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世子妃默然片刻,起身道:“行。我会把话转给母妃知晓。我就是来瞧瞧你,见你一切安好便都好了。”想了想,宽慰道:“你平日并无过失,总能守得云开日出的。说起来。那件事也不是你的过失,正如我不能选择出身去处一般。你也不能。母妃能宽容我,定然也能宽容你。”
许樱哥不置可否,起身送她出去:“借大嫂吉言。”耳听着世子妃一路出去疾言厉色地喝斥了许多人,说的无非是要好生伺候,不得怠慢之类的话,却也不当真,目送着人出了院子便回了净房,泡澡洗浴,只当是个休养生息的假期。待得出来,却又有王氏携了敏娘坐在外头静候,王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母妃今日留在宫中理事,怕是暂时顾及不到你,且安心候着,总会好的。”
许樱哥笑道:“知道了。二嫂不必替我担忧。”
王氏低低叹了几口气,带了几分不忍道:“敏娘的三叔父奉命带兵出城去了,也是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安心候着。”
许樱哥垂眸想了片刻,起身送王氏与敏娘出去:“时辰不早,二嫂明日还要入宫的,早些歇着罢。”
王氏一路出去,却是温言细语,将康王妃留下来“伺候”许樱哥的人挨着打赏了一遍。许樱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越发踏实。
接下来的两天里,康王与康王妃始终不曾回府,世子妃派人送了一次东西,王氏则是亲自来过两次并带来张仪正的消息,许家使了长媳傅氏带了大包小裹的来“探病”,于是许樱哥还是康王府的三奶奶,不过是生了病需要静养而已。
第三日的凌晨,冯宝儿苦熬几日后终于不行了。
第318章 何去
奉命留府处理冯宝儿一事的王氏很是为难:“三弟妹,知道你不想见着她,但现下她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又有冯家人看着的,她一心就想要见你一面,总不好置之不理。”
许樱哥道:“二嫂,如今我生病静养着的,有些怕吵。何况与她并无交情,只有仇恨。去见着了又如何?不过给人添堵。何况我听说她已经口不能言,又如何会传出非要见我一面的话来?”
王氏叹了口气:“她还会写字,冯老夫人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她就写了个许二。冯家在那里闹着,我是压不住了。也不要你多留,只要露一露面就好,总要让人看看你好好儿的,休要生出那些歪心思来。”真话不能说,一说便要扯出许樱哥的事来,而这事儿任由外面怎么传,康王府中却是绝对不能传的;不说却又没法儿回答人家,为什么人都要死了,想见一见妯娌却不能?两家人没撕破脸,正如冯家人即便知道冯宝儿的死有蹊跷也不敢追究一样,康王府这边还得在大面上把大家的脸给圆了。
“是母妃的意思?”许樱哥明白,她不能入宫参加老皇帝的丧事本就引人瞩目,若是此时再不露面,那更是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所谓让人生出歪心思,不外乎就是有人看上了她这个位置,看上了如今被打磨得金光闪闪的张仪正而已。但真相本就如此,怎么也没法儿改变,旁人要生歪心思也只能由得旁人去生,她拦不住。
王氏大着胆子道:“正是。所以你不要太担心,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其实她只是使人问了康王妃的意思。康王妃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仔细琢磨了,便当是应了。
那还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康王府还需要她倾情出演,她便得倾情出演。许樱哥利落地起身笑道:“那便去罢。但我要把话说在前头,若是冯家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王氏用力点头:“知道。”
此刻正近四更,细雨沥沥,四处淋得湿漉漉一片。往廊下一站,便有潮凉之气往衣袖领口里钻了进去。早有婆子抬了软轿上来,恭恭敬敬将二人一并抬到立园去。才在园门前下了轿子,许樱哥便听得里头一阵哭声,其中有条脆嫩的女声婉转低回。凄凄切切,便是雨声与这许多的哭声夹杂在一起也不能压住,一声声“姐姐”喊得实在是很动听。少不得问道:“这是谁?”
打灯笼的婆子低声回道:“是冯家二娘子。”
许樱哥想起当初在冯家别院打马球时所认识的那位小天真冯珍儿来,便道:“她也来了。”
王氏的神色有些古怪,将帕子半遮了脸轻声道:“冯家的男人都在外头忙,女眷倒是差不多都来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冯家的女孩子们凡是懂事的都来了。”
许樱哥顿住脚。探询地看向王氏,王氏微不可闻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听说冯二娘子秉性温柔,人才也好。又是嫡出。”
人还没死,备胎就已经准备好了,许樱哥不由讽刺一笑。原来冯家人这么努力的满足冯宝儿要见自己一面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是她们能满足冯宝儿的最大的遗愿。兴许其中还包含了一条,在合适的时候要自己的命。
王氏瞧见她的神色。便执了她的手轻声道:“休要多想,你和她不同。母妃是个念好的人。”
许樱哥回了王氏一个淡笑,这不是念好不念好的事,而是原则问题。从流言传遍上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时,此事便已无转圜的余地,康王妃再念好也不能假装没听见那个传言并当这事不曾发生过,更不可能让她换个名头身份接着做张仪正的正妻。再不然,可能就是大家都将将就就,她还留在康王府中做张仪正无关紧要的妾,另换个合适的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