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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宝儿却不肯去,温婉地走上前去抱了王氏的胳膊低声道:“我旁的事情做不得,就同二嫂去搭把手吧。”
王氏只好看向康王妃,见康王妃不反对,便也亲亲热热地挽了冯宝儿的手笑道:“走吧。”
宣侧妃见状。也不情不愿地绞着帕子给康王妃行了个礼自去了。世子妃跟着辞去,许樱哥心头还想着许扶那件事,便留下来壮着胆子低声道:“母妃,这贺王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康王妃不语,只是盯着她看,许樱哥心中忐忑,只得垂了头装乖巧。幸亏康王妃也没盯她多久便收回了目光,平静地道:“听说你族兄昨夜也遭了难,还牵连了许多无辜之人。”
她怎地也知道了?许樱哥有些不安,却只能乖巧地应道:“是这样。”
康王妃继续道:“所以贺王世子的事情告诉你也无妨。适才我听你父王说,贺王世子乃是昨夜里暴毙在宗正寺里的。现下还不能说清死因。”
许樱哥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安六那张洋洋得意的面孔来,忍不住道:“那这事儿可有线索?”
康王妃低头喝了一口茶,道:“线索可多了,便是我们府里不是也没能逃脱嫌疑?”
许樱哥沉默片刻,轻声道:“母妃,莫非这事儿和我族兄那边也有牵连?”
康王妃就道:“你适才出去了所以不知,你的长兄来过了,道是昨夜你那族兄连着两次差点被人害死。第一次是给人砸了头,接着火起;第二次是已侥幸逃出,又被人一刀刺在腰上,若非是他反应快,已是没了命在。刺客正是贺王世子的贴身近随,也就是那日鞭笞你族兄的帮凶。所以你父王才会临时改变主意,让老大带人直接将贺王府的女眷带到宫里去,他自己也去了宫里呈情。”
许樱哥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妃,我族兄小时候就经常在我们家读书的,虽是族兄,实则在儿媳眼里也和亲兄差不多。我画的首饰图纸一直都是他寻了人亲自看顾着打造的,还有那次在庄子里,若非是他,我和三爷大概也是凶多吉少……”见康王妃不说话,便又大着胆子道:“这次他遭了大难,我那五嫂无辜小产,正是最可怜的时候。三爷若是在,怎么也该亲自去瞧瞧的,三爷不在,我就该……”
康王妃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既如此,我这里使人好生收拾一份厚礼,再备些好药,让大总管去探病。你那边要收拾什么东西,也尽数收拾妥当了使个体面妥当人跟了去瞧。小三儿不日也就回来了。到时再让他去看。说来你这族兄的确冤枉得紧,他这冤情一时半会儿是平不了的。”
岂止是一时半会儿平不了,兴许可能永远也平不了。现下是许扶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连亲自去探他一面都做不到。许樱哥绝望地看着康王妃,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心里却明白再不可能要求更多了――若是平日还好。如今多事之秋,张仪正又不在家,康王妃如何会轻易放她出去!
康王妃皱了皱眉,起身就往屋里去,只留了一句:“你今日那一下打得极好。一家人,到了危难之时就该相帮不藏私!”
许樱哥僵硬地在屋里站了片刻才慢慢转过身离去。这几日风和日丽,雨水充沛,园子里的草木长得极其茂盛,葳蕤油鸀,本是极其养眼的,许樱哥却看得一阵恶心。忍不住蹲在道旁就呕了起来,却只是干呕,呕得一脸的泪水。
青玉唬得不行,忙给她拍背递帕子,担忧地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还是刚才被吓着了?”
许樱哥一动不动,只蹲在地上将脸捂在帕子里用力平复情绪。早有许多双探究的眼睛看过来,青玉心中惶恐,也不管许樱哥是个什么情形,急急用力将她拉起来,用了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奶奶是被吓着了吧。适才可是见了血!咱们赶紧回去洗一洗。再喝碗安神汤就好了。”
许樱哥靠在青玉身上慢慢地走了回去。待入了随园,只见一群丫头婆子列队候在外头相迎,见她看过来,人人都低了头。鸀翡几个当头站着,见状忙迎上来焦急地道:“可是适才被伤着了?”
青玉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是被吓着了。适才若非是被逼得无奈,哪里敢动手!”这却是针对以后可能发生的流言所准备的,即便是人人都知道许樱哥把人的头打破那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救世子妃。但也难保有人因此将她渲染成一个杀人啖血的泼妇悍妇。
鸀翡几个忙遣散闲杂人等,分头去备药备水,许樱哥在榻上坐下来打起精神吩咐青玉:“把我那只紫檀镶银角箱子舀出来,把钥匙连同箱子一起抱上。稍后王妃那边要使人去探望五爷,我这边请托高嬷嬷带了你去。趁着人不注意,务必要将这只箱子交给五爷。五爷若是不接,你便交给常福街的二夫人。再蘀我带句话给五爷: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青玉不由怔住,那箱子里装的是许樱哥手里现在所有的金银,这一旦全部舀出去,日后肯定周转不开。有心相劝,可看到许樱哥那模样又忍了没说,只默默地将东西收拾妥当了,道:“那婢子去请高嬷嬷过来?”
话音未落,就听芷夏道:“奶奶,高嬷嬷和袁嬷嬷过来瞧您啦。”
“快请。”许樱哥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了一回,又郑重请托高、袁二人带着青玉跑这一趟。待得安排妥当,鸀翡熬的安神汤也送到了,许樱哥饮完不久便昏昏沉沉地陷入到梦中。
天将向晚,上京城高大的城墙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黄色,风尘仆仆的张仪正打马停在城下仰头看了片刻,心情万分复杂地对着旁边一辆马车轻声道:“二哥,我们到家了。”
第203章 蝈蝈
许樱哥昏昏沉沉间不知身在何方,悠悠然中只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满天的火将半边天空染得通亮,地上的鲜血早被高温炙烤干了,龟裂片片,亲人们早已成灰成烬。幼小的她被还叫萧绪的少年许扶背在背上野兽一样的奔逃,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跑,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来,是否能逃脱这场突如其来的灭门大祸,他们只记得父母的叮嘱,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紧紧抓着少年萧绪瘦削的肩膀,听到他的喘息声渐渐沉重如破风箱,胸前的衣裳也被他背上的汗水浸透。她被颠得头昏眼花,胃似是被翻了个儿,里头残存的食物夹杂着酸水一股脑儿地往上冒。她不敢吐,她怕一点味道一点痕迹就会给二人带来杀生之祸,于是就紧紧咬着牙,可到底是人小,终于忍不住喷了许扶一背。
萧绪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于是她很害怕。她很害怕许扶会扔下她,把她扔在这半是光明半是黑暗的未知世界里,让她自生自灭。
在她幼年的记忆里,萧绪是个爱美爱洁净并且孤芳自赏自傲的少年,他与家里其他总爱逗她玩的兄姐不同,他每次总是仰着头从矮胖腿短的她面前倨傲如大鹅一样地经过,然后回头淡淡问她一句:“小妹你看哥哥我今天怎么样?”
她若是回答得不好,胖脸上便会挨他狠狠一拧。于是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投其所好,十次里却总是有七八次让他不满意的,被拧脸掐脸总是家常便饭。不是很疼,只是骨子里身为成年人的她受不了这种欺负戏弄,因此总是会告点冤枉状,再躲在母亲身后得意洋洋地看许扶挨骂。萧绪却总是不改初衷,第二次下手更狠很赖皮。二人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但在家变发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少年萧绪已经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游戏,开始变得忧郁沉默甚至于阴沉,便是她故意挑衅也不能得到他更多关注,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不能与萧绪照面,便是家族中的大聚会里也不过是远远看到他一眼。她对这个世界有太多需要学习和认识的新事物,渐渐的,他对于她便成了陌生人。
可是这个一直和她似乎都有些不对盘的兄长此刻却成了她活命的唯一希望。许樱哥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不安。萧绪那一眼看过来,她便很自觉地准备脱去外衣好替他擦去背上的脏污,同时很乖巧地低声道:“我实在没忍住,我用衣服把它兜着,不会乱扔让人发现的。”
“纹纹不怕,先忍忍我们再收拾。”萧绪却只是温和地把她放下来,用已经变得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替她擦去唇角的脏物,再粗粗收拾了一番便继续背着她快步疾行。她开始还努力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想当他的第二双眼睛和第二对耳朵。可是到后面,她怎么也敌不过疲劳和年幼的碾压。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了清晨的溪边,少年萧绪正蹲在溪边笨拙地替她和他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