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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逆转,一切都退到原点,那年三月,也是这番情景,她站在高高的塔上,谣望着咫尺之外的他。只是当时的阳华花影,尚且有辩驳的机会,今时今日却是她自己不留余地。
谢混回到乌衣巷,压抑良久的怒气才终于爆发,几步走到桌案前,猛地一拂,眼前所有的笔墨纸砚轰然跌落满地。
侍女大惊失色地跑来,跪到他脚边:“公子息怒……”
他隐忍着背过身,尽管怒气不减,声音维持的却很平静:“去把府门锁上,谁都不准放进来。”
侍女点头应了,退到门口忽又问:“那万一,公主回来……”
“我的话,你听不懂么?”他低低说着,一手按住黄梨木架,稍微使力,满壁磊磊的书就轰塌下来。侍女从未见谢混发过这么大的火,印象中他总是仪态从容,举手投足皆可入画,即便有不顺心的事,也从来不肯暴露与人前。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脾气却变得阴晴不定,沉郁之极。
于是重重门道都锁了起来,君羽冲到巷口,奋力拍打着大门。守卫欲上前阻拦,又顾忌她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不想被君羽一把推开,眼看她不管不顾地向桐竹轩而去。众人被吓得不轻,怕她闹出什么事端,只好尾随在后边。
奔到桐竹轩前,紫檀大门紧紧闭着,雕有暗花的铜环极其沉重,浸了雨,就有丝丝的冷寒。君羽抓紧铜环,一下下砸在门上,殷长的指甲磕断了渗出血,她却浑然不觉得痛。
“子混,你开门!!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开门……”
砸了许久都没有回应,侍女们忙上去拦住她:“公主,您先歇一歇,这么大的雨,当心冻怀了身子。”
君羽无力地放开铜环,望着依然禁闭的门,喃喃说:“好,你不开,我就在外边等着,一直等到你肯出来为止。”
雨势瓢泼而下,紧接着连串的轰鸣滚过屋脊,似是天空被撕裂的声音。君羽守在雷雨交加之中,淋湿了衣裳,淡湘色的罗裙模糊成一团,黏着湿发紧紧裹在身上,淫浸着早已冻僵的肌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撑不住的时候,眼前一亮,门豁然洞开。侍女欲上前劝扶,忽听里面传出冷淡的声音:“让她进来。”
君羽踉跄推开门,室内温暖如骤,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足脸颊早已经僵硬地没了知觉,呼吸的灼热起来,碳火般燎烤着心肺。谢混坐在琴架后,一手撩拨着弦,划成几声不成调的音符。
她忍着肺内的煎熬,开口道:“你误会了……”
“误会?”谢混低下头,意态从容地拨起来,悠悠曲调伴着他的嗓音,竟是动人心魄地悦耳。“我不懂什么叫误会,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定假不了。”
君羽并不惊异于他此刻的平静,就像从不觉自己有愧一样。她一字一字说着:“不错,是我约了桓玄,但我从来没有做有负于你的事。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嘣”一声,随着谢混扳指,上好的吴桐丝弦倏地断裂,余音沉沉扩散。他站起身来,一脚将古琴踢开。然后缓缓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我到底是看轻了你,有野心搬弄朝政的女人,怎么可能留在这府里,老老实实当一个夫人。桓玄年轻有为,你拉拢了他,也好为日后找个靠山是不是?”
卡在颈上的手指凉得几乎没有温度,只要稍一使力,就能摸到她的骨头。君羽亦仰起脸来,他的眼睛深邃难解,教人探不见底。他的薄唇线条分明,带着一抹坚毅。 可这都不及他的语气冰凉犀利。
“是啊,反正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君羽淡淡一笑,滑落的石榴红流苏,无力荡在耳边,衬着被雨水浸泡的面孔,更比失去血色还苍白。
谢混盯着她的笑,狠不得将这个女子生生揉碎在手里。想起那间雅阁里,那个男人的吻落在她的额上,仅仅那么一刹那,反复在他脑中轰鸣闪过,像是此刻的急风暴雨,冲刷着他的视线。
将她逼至墙角,谢混手上知不觉用劲,抓住她的肩胛问:“事到如今,让我怎么信?阅江楼里你和他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突来的晃动,让本已淋雨的君羽更加难受,她一手掩住口,剧烈咳嗽起来。谢混心下一软,不觉松开手,任她弯腰滑到墙角。他转过身,克制着燥乱情绪,闭上眼说:“你走,回宫去吧。”
君羽缓缓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问:“真的赶我走?”
谢混立在镜台前,随手抄起台上的一只玉镯,拿起来道:“看见这镯子了么?你要是能让它复原,我就原谅你。”他一扬手,那玉镯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弧线,刹那间碎裂成段。
君羽默等了片刻,点头道:“好。”她蹲下身,将那些断裂的玉片,一截一截拾起来藏在掌心里,身子却不意察觉地一颤,然后背对着他,慢慢朝外走。
谢混漠然望着镜中的影子,内心却煎熬成灼,极力隐忍住回头的冲动,看她慢慢走出去。他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似乎走得很艰难。谢混目力极好,仔细看去,忽然察觉她走过的那段地面上,一直滴滴答答有串鲜红的痕迹。
“回来!”他这才缓过神,抢先几步走去,猛然扳过她的身子。君羽湘黄的罗裙上颜色鲜明,绣工精巧的花卉,已被血染成了一片模糊。谢混顺着血迹,拉出她藏在袖里的手,只见她左腕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切痕,正汨汨地涌着血。
没想到她居然割脉,谢混夺过那些碎玉片,一手紧紧握拢她腕上的伤口,厉声唤道:“来人!”君羽无力攥住他的衣襟,喘息着问:“你还……赶不赶我走?”
温热的血从指缝中穿出,浸透了他素白的衣裳。谢混匆忙将她一把抱起开,安慰道:“先不说这些了。”他转身大步走向卧房,将她平放到塌上,然后回头吩咐赶进来的侍女:“快去请御医来。”
侍女们一看满地的殷红,也吓得不轻,分头去寻包扎伤口的净布和药棉。那一下割的颇深,血还是止不住流,染红了他纤瘦白腻的手指。等纱布捧上来,谢混一手夺过去,亲自为她包扎。君羽看着他明玉般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不禁虚弱地叹:“子混,那只镯子我想是修不好了,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谢混一怔,仓促笑道:“没事了,一个镯子而已,我们以后……”
话还未说完,君羽就已经伸臂抱住他,紧紧地勒着,一刻也不放松:“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温热的泪滚出眼角,烫到他的肩上,谢混无声地搂住她,柔声道:“好了,我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腔调越来越穷摇了~小玄子终于客串了一回小三诡异的,我的群不见了,谁告诉我怎么回事?
雨后复斜阳(中)
同年十月,桓玄率兵攻破建康,上表请归蕃,又逼迫安帝写诏挽留自己。市井民间流传着“钱塘临平湖开、江洲甘露降”这样的吉兆,寓意即将有新皇君临天下。
十一月丁丑,卞范之作“禅诏”,派临川王司马宝进宫,逼安帝照猫画虎誊了一遍,将皇位禅让给桓玄。文武百官中凡有阻挠的,一律格杀。
十二月庚寅,桓玄筑坛于九井山。任辰,继承帝位,那天,桓玄刚登临御座,蟠龙椅子突然垮散,朝臣们吓得仓皇惊愕,隐隐觉出不祥的征兆。只有殷仲文会拍马屁,赶忙说:“陛下恩德深厚,地不载也。”
桓玄大悦,追尊其父桓温为宣武帝,其母南康公主为宣武皇后。同时,废安帝为平固王,皇后王神爱为王妃,迁到偏远的寻阳软禁起来。
这次大清洗中,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就是晋陵公主,有人上书,说皇帝既然被废,公主也应该去掉封诰,降为翁主。桓玄不已为然,只是除去她监国之职,不准上朝议政。
君羽倒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状,似乎也没什么可讶异的。这天下既不是她的,那么让谁坐又有何分别?自此后谢混赋闲在家,称病不去上朝,君羽信他有能力扭转乾坤,可他宁愿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任江河日下。
那年的霜雪似乎落的特别早,君羽执一枚黑子,闲闲敲定到棋盘上,头也不抬地问他:“哎,你为什么不管呐?”
谢混思索片刻,缓缓抽出手,从桌上拿起只橘子,剥了皮掰起一瓣给她:“你没听过橘在北方则为枳?现在的天下已经土瘠水涸,再精练的手也养不出柑橘了。”
品位着这句话,君羽无奈地一笑,忽又敛起笑容,正经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脸上变幻莫测。好半晌,谢混才低声一叹,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