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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茶几,伸手取起卓少华送来的那块玉佩,废然道:“这是老夫辜负了曾老弟的重托,老夫真是对不起故人……”回头望望卓少华,说道:“小兄弟,咱们走吧。”说罢,身子一摇一拐的往厅外走去,卓少华跟在他身后走出大门。
只听孟居廉道:“那女婴的左眉梢有一颗朱痣,今年十八岁了。”跛足怪人刚一回头,只听「绷」的一声,机簧乍响,一蓬细如牛毛的蓝色毒针,激射如雨,朝他身前射到。
原来孟居礼在他走出厅门之际,乘他不备,已经一跃而起,一手抓起龙头杖,大拇指迅快一按,从龙头杖龙口之中,飞射出一篷毒针来。孟氏「龙口针」能在对敌动手之时,伤人于不备,而且机簧弹力极强,三十六支毒针,可以射出三丈来远,他怕一击不中,故而待得跛足怪人走到三丈距离,才行出手。
这一着当真恶毒无比,他当然不希望五龙山庄丑事,让外人知道,是以这一蓬飞针,不仅对着跛足怪人前胸,也笼罩了卓少华的后心,杀人灭口,自然要把两人同时除去了。跛足怪人突然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这点鬼心思,如何瞒得过老夫?”他在说话之时,右手执着桂枝,随手一圈。
说也奇怪,那一篷「龙口针」,生似遇上了磁铁一般,「嘶」的一声,连射向卓少华后心的飞针,也同时被他吸了过去,一古脑儿黏在桂枝之上。孟氏三雄一见情形不好,三个人同时弹身而起,他们这后厅上,敢情装着机关,身形一闪,便自失去了他们的影子。
跛足怪人冷笑一声道:“老夫要取尔等性命,你们休想从老夫手下逃得出去。”右手一场,那支桂枝连同黏在桂枝上的三十六支「龙口针」,一齐脱手往上飞起,但听「夺」的一声,桂枝硬生生的插上大厅门首的匾额正中,三十六支飞针,正好在桂枝四周,整整齐齐的围了一圈。
跛足怪人连头也没回,口中说道:“小兄弟不用管他们,咱们走。”举步往外行去。围在厅门外看热闹的孟氏子弟门人,吓得纷纷退避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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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华紧跟着跛足怪人身后,一路出了五龙山庄,只觉跛足怪人跛着一足,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看去走得并不快,但自己加紧脚步,走得极快,却始终保持了一丈距离,就是赶不上他。卓少华虽已知道他武功高不可测,但一来年轻好强,二来跛足怪人并未施展轻功,只是一摇一晃的走着,自己怎会赶不上他?心头兀自不信,不觉展开脚程,吸气往前掠去。
那知任你如何的加速脚步,前面的跛足怪人生似未觉,依然只是一摇一晃的走着,就是可望而不可即。两人起步时有一丈距离,现在不即不离,还是保持着一丈距离,你加快脚步没用,提气疾掠,也没用。两人这一阵疾走,不过片刻工夫,就奔出十数里以外。
前面的跛足怪人忽然脚下一停,回过身来。卓少华正在全力奔行之际,发觉对方突然停住,也赶忙刹住身形,饶是如是,还差点撞到跛足怪人的身上,一时不觉俊脸为之一红。
跛足怪人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你方才大概听老哥哥说过,老哥哥活到**十岁了,一生没有朋友,只有两个小兄弟,一个是曾子玖,一个就是你了,这就是缘,老哥哥身无长物,只有这本东西,是老哥哥几十年来,拉杂所记,送给你留个纪念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递了过来。
卓少华望望他道:“老人家……”
跛足怪人蔼然一笑道:“小兄弟,人要洒脱些,不可拘谨,孔老夫子说过,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老哥哥虽然痴长你几十岁,你叫我一声老哥哥也就够了,快把本子收起来。”
卓少华经他一说,不好推辞,只得伸手接过,说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老哥哥了。”
“哈哈。”跛足怪人得意的朗笑一声道:“这才是老夫的好兄弟,为了替老哥哥送信,耽误了两天的时间,快回家去吧,有空之时,不妨多读些书,好了,小兄弟,后会有期,老哥哥走了。”他这声长笑和说话的声音,竟然和在五龙山庄时完全不同,在五龙庄时,声音苍老之中,有着苍劲之感,现在的话声,却清朗得有如凤鸣,使人听来像是年轻人的声音。
卓少华方自一怔,但见一道人影有如浮矢掠空,飞射而去,瞬息之间,就没了影子,心中暗暗惊骇不止,忖道:“这位老哥哥飞行绝迹,莫非会是剑侠之流?”
不觉探怀取出他所赠的小本子来,这册小本子只有手掌大小,用青色羊皮装订,十分精致,书签上写着:「长风子杂记」四个古篆文。略为翻阅,里面白色宣纸,业已发黄,都是用蝇头行楷书写,工整秀逸,所记截的大都是各门各派的武功,评述其优点和缺点,看来果然是这位老哥哥几十年所见所闻,累积的经验之谈,弥足珍贵。一时也不及细看,收入怀中,展开脚程,一路赶回家去。
卓少华家住会稽横溪,他父亲卓清华,乃是**门的名宿,还是当今名列九大门派**门掌门人高天行的大师兄,曾在杭州开设武华镖局达四十年之久,直到前年六十大庆,才把镖局收歇,封刀归隐。
卓清华为人耿直,急公好义,赢得武林同道敬仰,因此有一个外号,人称「泰山石敢当」,泰山,是说他在武林中有如泰山北斗,一言九鼎,石敢当,则是表示他敢作敢当,正义凛然之意。卓清华对这个名号,始终谦虚的说着「愧不敢当」。
卓少华自幼拜父亲同门师弟司空靖的门下学艺,这也有古人易子而教之意。司空靖卜居遂安九眺峰下,精于剑术,悠游林泉,从未在江湖走动过,大家都叫他九眺先生。卓少华从师十年,每年清明,都要赶回家来扫墓。
这次路过杭州结识了这位跛足老人,代送书信,耽误了两天时光,因此一路展开脚程,急着赶路,回到家门,差不多已是上灯时候,暮霭苍茫。他走近门口,发现两扇大门竟是敞开着。跨进大门,里面不闻一点人声,静悄悄的一个佣人也不见,好像是一所久无人住的空宅。
卓少华暗暗感到奇怪,同时也有一丝预感似的不安,从心底升起,急步穿过天井,跨上石阶,大声叫道:“万大叔,我回来了。”万大叔,万大川,是老管家,从前原是一名江洋大盗,后来经卓清华以德服人,感化了他,追随卓清华已有二十五年之久,卓清华收歇镖局之后,他就担任了卓府的总管,一向忠心耿耿,甚得卓清华的信任。
但卓少华连叫两声,依然不见有人答应,心下不禁大疑,急忙转入东首一道腰门,迳向东院书房奔来。这原是他最熟悉的路了,爹平日就是住在书房里。书房,在东院自成院落,小有花木之胜。但此时他奔入院落,在暮色笼罩之下,这幽静的庭院,似乎有阴森冷清之感。
书房里还没点灯,卓少华冲进书房门,口中喊道:“爹,孩儿回来了。”里面同样没有人答应。
卓少华心头不觉一沉,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从里首窗下传来。这声呻吟声音虽轻,但钻进卓少华的耳中,不啻如遭雷殛。那是爹的声音,爹的声音,纵然轻微,儿子也耳熟能详。
“爹……”卓少华急急忙忙的奔了过去,天色虽已昏暗下来,但他凝足目力,仍可看到窗下一张太师椅已经跌翻,地上躺着一个人影,那正是他最熟悉的爹的身形了。
“爹……”他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声,跪下下去,现在他已可看到爹慈祥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气息微弱,一双失去了平日严正而有神色的眼睛,望着自己,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什么?
卓少华心头宛如刀割,垂着泪道:“爹,你伤在那里?还不要紧吧?”其实他不用问,也可以看出来了,爹左手紧紧按着胸口,那自然是伤在胸口了。
卓清华右手吃力的抬了起来,吃力的向空招着。卓少华赶紧伸过手去,握住了爹的手,爹的手在颤抖,已经僵而且冷。卓清华摸到儿子的手,脸上有了安慰的笑容,但笑得十分僵硬,他努力张动了一下口,终于从喉咙中迸出微弱的声音:“孩……子,那……是……一”卓少华背心沁出冷汗来,他只听到老父的呼吸已越来越微弱,「一」字下面,已经说不出来。
“爹,你快别说话了,孩儿给你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