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才想到,水书记前段时间一会儿退步,一会儿强硬,然后又退缩,原来是策略,是引蛇出洞,一举歼灭的策略啊。否则,总工办的人们能那么轻敌吗?怎么说,他们有集体的智慧,有那么多的熟练人手,有全厂的配合。他们被麻痹了。
宋运辉置身事外,听着,考虑着,心里感慨万千。水书记这人非常可怕,是个步步心计,步步为营的强人。如果他进厂不是老徐推荐,今天的结果又会是如何?站在水书记的对立面上?想着就令人毛骨悚然。水书记做事,可以为击碎路上的绊脚石,而把整条路封闭,不顾大局损失惨重,可是他又可以最快最有效地调动人手,将事情做成。此人,他的心一定跟铁一般冷,一般硬。这样的人,水火不入,只有“可怕”两个字可以形容。
这时,宋运辉开始同情刘总工,起码,刘总工的技术,在他接触的人里面,是首屈一指,刘总工只是毁在墨守成规,果然是年老了。费厂长他没有接触,没有感觉。而那些生技处的中年和年轻人,他不予同情,他在图书馆泡着的时候,都没见那些工程师来查资料,路是人走出来的,自己不走,今天挨骂别怨人。
好不容易,水书记止住痛骂,在近七点钟褪色的夕阳下,开始一人独断,调整领导班子。整顿办的工作归口黄副厂长负责,会上重新确定工作框架,水书记的框架,与宋运辉两个月前递上去的规划一个思路,但规模庞大许多,水书记一路说下来,大家做笔记记下自己要做的,条理一清二楚,直说了近一个小时。至此,谁还敢提出反对意见,谁有脸提出?总工办和费厂长的脸皮被水书记的暗中布局剥得一干二净。
设备改造依然归口总工办,但改由机修分厂厂长临时负责,水书记自己直接督导,明天开会,会议名单一二三,会议组成新班子后再定方案。务必雷厉风行,拒绝拖拖拉拉。
会议在日光灯下结束,结束时间接近九点,没人敢有饥饿的感觉。宋运辉也没有,他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对自己的安排,只有在明天的设备改造会议名单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其他没有。宋运辉自嘲地心想,也合该如此,他到水厂长发火后开始调整领导班子时,才明白自己的角色,不过是个没脑袋的打手,有点卑鄙的带血的刀子而已,接下来,他该走回轨道,该怎样就怎样。但是,被人从人格上鄙薄,可能是免不了的了。甘愿充人打手,充人刀子,这样的人……他自己先鄙视一把。
但是出乎宋运辉的意料,会议结束,有那么多人在走廊上,在楼梯上,在自行车棚,向他表示善意。他一时应付不过来,内心也无法适应,只保持着微笑,只说“谢谢”,其他啥都不说。回去路上,好几辆自行车同行,好在大伙儿也没太多话,怕太高声笑语得罪了其中某一方,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呢。宋运辉路过图书馆时候想,刘总工彻底恨上他了。
回去寝室,与寻建祥说起今天开会的事,寻建祥说挺为刘总工可惜,这老头其实是不错的人,要是专心搞技术,就什么事都没有。费厂长技术也非常好,哪儿都拿得岀手,可就是不会管人啊。宋运辉感慨,哪有可能专心做技术,做技术就要涉及到运营、维修、核算、管理,就要与人协调扯皮,就得卷入是非。寻建祥问宋运辉赢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宋运辉说,没想到是这结果,他还没从会议场合回魂。寻建祥斥责,想那么多干什么,赢了就高兴,输了就哭,多简单的事,有些人就是自己给自己磨叽死的。宋运辉讪笑。
今天后,他是彻底站队了,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否则,打手之后又做叛徒,他又不是虞山卿。可是,他对水书记,此时有敬服,却无好感,怎么办?他没法像今天之前那样赤胆忠心地跟着水书记做事,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积极性?他说服自己,做事还是做事,做事是为自己为工厂。
可无论想什么,他总是想到今天会议上他所扮演的角色,总觉得心中像吞了只苍蝇一样不自在。以后,想必他有更多机会做打手做匕首。
旁边寻建祥忽然说了句,“刘总看来没戏了,你说虞山卿会不会调转枪口又去追机修分厂厂长女儿啊?刘启明不是得哭死了吗?不过你更没机会了。”
这事儿,是宋运辉最不愿想的,他总是往刘总工那儿想,可又立刻转开念头不想。照虞山卿那德性,刘启明能得以幸免?几乎不可能。“毫无疑问。而且我会被恨死。”
“后悔吗?”
“没法后悔,再给一次机会,我还是只有这条路能走。区别只在我心甘情愿地走,还是违心地走。”
“什么?今天的事你觉得违心?”
“是。我只想顺利做事,没想让别人那么惨。寻建祥你可能不知道,刘总工他们以后的处境可能比平常人都不如,被打倒人家生活的滋味,并不很好。”
“刘总又不是没被打倒过。放心,他们哪天卷土重来都不知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以为你算老几,他们能是你这种小角色害得惨的吗?快吃饭,准许你吃一口京八件。”
“话是这么说。”宋运辉起来,拿了一块不知什么来吃,没想到一吃就开了胃口,又想去拿,被寻建祥一把将手抹了,要他自己拿电炉煮面条。宋运辉也懒得吃了,倒在床上,手臂一张,碰到一块硬物,取来一看,原来是梁思申送来的书。他想,干脆拿这书消遣吧,他今天脑袋混得很。
小说与专业书不同,专业书翻来覆去那几个单词,三年下来,早倒背如流,可小说里面却好多不熟悉的新词汇。他不得不拿起字典一边看一边翻。没想到,一看就放不下手。这是非常好看的推理小说,令人看了前面就想看后面,不看完不能释卷。
直到寻建祥怨声载道地去上大夜班,他才感觉天已半夜,此时,他已平静如常,满心只有波洛的影子。可爱的梁思申,她怎么什么都懂,她又一次帮了他。再次回首刚才的会议,他已经平静许多。他可以很理性地想,只能如此,虽然不是阶级斗争,可也只能你死我活,今天不是水书记把他们打下去,就是水书记遭殃,而他得跟着受连累。他早已绑在水书记的那条船上。只能如此了。
站水书记的立场上,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换谁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看今天费厂长最先的表现就行。既然走上这条道儿了,看来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这事儿,谁都做得出来,道理清楚得很。他其实开会最初,还不是殚精竭虑,考虑如何采取手段,想将对方一击命中吗?他可能是被水书记排山倒海般骂人的罡风震晕了。
啥都别想,想是这样,不想也是这样,都那样了,没回头路了。明天还要开会,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为自己争取相应的位置。唉,都那样了。
宋运辉睡下时候,心情还是沉重。
第二天的会议,相对前面会议,气氛轻松许多,因为大局已定,虽然费厂长与刘总工依然在位,可整顿办与设备改造办两个近期重点工作部门与他们的切割,已经导致他们再无法发号施令。其他人自然无力再与水书记对碰,要么偃旗息鼓,要么做一次墙头草,第二天的会议上,再不见剑拔弩张。
水书记一点都不避讳,开会开始,就论功行赏。除了宋运辉,当然还有其他人。宋运辉被提前授予助工职称,提前转正,归属生技处,工资比转正后再上涨一级,目前进入设备改造办工作。会上,水书记表扬宋运辉吃苦耐劳,勤学上进,应该成为新进大学生的表率。他也下达命令,此后,新分配进来的大学生,必须先下车间锻炼。
但在座明眼人,包括宋运辉自己都清楚,这个赏,雷声大雨点小,所谓提前授予助工职称和提前转正,也就比虞山卿之类同期进厂大学生提前了一个月。再过不到一个月,虞山卿等人也可以报到满一周年而转正。唯一的干货是涨一级工资。这个赏,与宋运辉所做事的重要性相比,显然不能相提并论。因此,不少昨天会议后确认宋运辉是水书记手头一枚重要棋子,是重点培养对象的人,开始怀疑动摇。按说,昨天宋运辉即使没帮上水书记的忙,可他所做的工作已经足够重重行赏,涨一级工资是理所当然,可为什么水书记对他如此吝啬?一时,会后众说纷纭。
宋运辉一样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相比于其他被赏的,他简直太吃亏了。他不知道水书记怎么想,心里颇为委屈,也更证实昨晚的打手身份猜测,因为这样的行赏,也就够打发打手的级别。他想,昨天人们可能与他一样,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