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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呗。”寻建祥眼皮都不抬,才不理会宋运辉的面部表情,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如果悲悲戚戚个没完,那就废了。宋运辉如果还想悲戚,他就不管他了,眼不见为净。
“不会还没洗脸刷牙吧?”宋运辉有点存心逗他。寻建祥拿眼睛斜睨上来,奇道:“捡到一分钱啦?”
宋运辉顿时有点羞愧,他现在好像不应该那么娱乐。可又是忍不住要说,“你知不知道刘总工的女儿,小女儿?”
寻建祥顿时来了精神,立马坐直了,目光炯炯,“那妞,眼睛长头顶心。怎么,有人给你做媒?哥们这辈子唯一一个要求,你狠命拒绝她,给全金州光棍挣口气。”
宋运辉一时红了脸:“才见到,白问问。”
寻建祥一拍桌子,指着宋运辉道:“指望不上你,瞧你这阵势,得让人逗着玩。刘家一窝知识分子,一窝女儿,他家女婿个个像面条,又白又细,风一吹就倒。你不像,你实打实,还是别凑热闹,听哥们的。你要再让刘家女儿涮了,金州男人脸面都丢光了。”
宋运辉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道:“我打饭去,还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不要了。”寻建祥不放心,又追上一句:“你说什么都得起码苦上一个月才能找乐。”
宋运辉听了在门口一怔,忍不住回头看寻建祥一眼,索性走回来,将门关上,“她除了心高气傲,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寻建祥一脚踩到凳子上,猴子似的坐着,实事求是地道:“没别的问题,作风正派,没病没灾。”
宋运辉低头想了会儿,道:“我等到六月。听你的,起码两个月不找乐。”
“上帝保佑,刘小妞六月以前找人家嫁了。你要找了那么个妞,以后我都不敢上你家。”
“那么严重?为什么?”
“看在我昨晚漏看《姿三四郎》的份上,你也得听我的,你跟她不是一路货色。”
“没,她像我姐姐,都爱看书。六月份,你看我的。”
寻建祥愣了一下,随即白着眼睛不理,心里着实想一拳揍醒那只据说挺聪明的花岗石脑袋,但现在两人都没喝酒,师岀无名,他只得咬牙切齿地从喉咙底唱着“杀西螺,杀西螺”,打开门去水房。宋运辉不知道寻建祥为什么找尽理由反对小刘,回头也问不出别的,寻建祥说不出小刘的坏话,两人更没新仇旧恨,但寻建祥一口咬定说两人不合适,说他看人奇准,谁合适谁不合适他最清楚。
宋运辉当然知道寻建祥不会有恶意,对他一向是心直口快,有话直说。但要他放弃对小刘的想法,寻建祥的理由大大不足,他当然得将行动推后,但他绝不放弃。
中饭后,整理岀刘总工要的翻译资料,又重新看一遍,将其中明显不合理的部分修改一下。修改痕迹很明显,原来是蓝黑墨水,如今是碳素墨水。宋运辉想,这只是他一贯做事精益求精,而不是单纯想给刘总工一个好印象。
下午去阅览室,他将翻译资料交给小刘,看着小刘用一双嫩白纤细、明显比姐姐细致的手将一本黑皮大笔记本递来,宋运辉留意到,小刘用的是双手,就像早上她接他的借书证时候也是用的双手,那是教养。宋运辉很想搭话,但想起六月誓言,喉咙口忙锁了一道闸。他只就事论事问一句:“请问刘总有没有说让我什么时候还笔记本?”
小刘偷偷留意了一下宋运辉的眼睛,摇摇头,道:“我爸没说,我爸只说看到什么问题打电话问他。”
“谢谢。”宋运辉忍不住好好看一下小刘,才回去早上那个位置,老老实实看书。他暂时没时间看刘总工的笔记本。
照旧的,到三点半时候,老管理员过来,跟对付她自家孩子似地拍拍宋运辉的背,催他该上班去了。宋运辉收拾东西,再次从小刘面前经过,微笑冲她点点头,便离开。不过小刘这回没再向老管理员问为什么与宋运辉这么熟,熟到都知道他上什么班,要什么时候提醒他走。但小刘没问老管理员也会说,这个位置太闲了,闲得人嘴巴关着就发慌。老管理员说,前几年好不容易不打打闹闹了,年轻人开始想读书了,结果又什么《加里森敢死队》、《姿三四郎》地放,学得那些小年轻个个跟敢死队里的小偷抢劫犯一样,看见父母都叫头儿,现在却是到处拳打脚踢,晚上都不敢去电影院看电影,自家厂里的电影院都不敢去,最怕看见那些年轻人一言不合跳起来说到外面做体操,女排的拼搏精神都用到拼命上了。所以看见小宋那样的年轻人就喜欢,文文气气的,做人那么刻苦好学,要是自家儿子也是这样肯读书就好了。小刘嘻笑说她也爱看书呢,老管理员立刻大不以为然,说看的书不一样,小说谁不会看,看了也没用。
小刘还是不觉得宋运辉有多出色,会看书?她家多的是这样的人,而且姐夫们个个温文尔雅,知识渊博。当然,宋运辉的大学文凭别人及不上,可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才有大学文凭,今年夏天又会分进来好多呢。小刘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尽排斥那个宋运辉。
宋运辉到了班上,才看刘总工的笔记。一看,顿时背后直冒冷汗。这本笔记真材实料,内容翔实。不,厂里的工程师并不都是他以为的被耽误的一伙儿,被荒废的一伙儿,不是过去社会荒废他们,现在他们荒废社会。他们是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有料,只是没法倒出来。宋运辉为自己过去的浅薄认知汗颜,相比刘总工对设备的了解,他算什么啊。可他不知有多少趾高气扬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他这半瓶子醋晃得太响了。
但宋运辉好歹是内行,对一车间设备的了解,让他看刘总工笔记的时候一目十行,一点就通。最让他受益的,是刘总工在记录后的思考,那些思考,道尽刘总工对设备更新改造的深思熟虑。宋运辉只是不明白了,他是总工,他有权,他懂,可他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当然,七九年前他还没被平反,可以理解,八零年到现在,可已经是两年多了。起码在他进来的这近一年里,他都憋得没事做得自己找事做。这不能不说,是刘总工的工作方法有问题。一直在茶壶里煮饺子,也不会换个口大的容器。
但这些想法也就是在宋运辉下班路上静静考虑了一会儿,一回到寝室,他又全身心投入到黑皮笔记本里去。好多的疑问,在黑皮笔记本里找到答案,豁然开朗。通过黑皮笔记本,他仿佛可以与过去的施工人员对话:为什么这根管道要转一个弯,为什么那里要装一只疏水阀,为什么悬空地装一只碍眼的压力表……等等,原来都有答案,因为实际运行中出现的水击、共振等不可预见的问题。宋运辉掏出他自己的笔记本,将好几条原先准备在五月春季大修中提出来的改进条款删了,余下的,他得再综合考虑审视一下。刘总工的黑皮笔记本带给他全新的思考。
寻建祥不知哪儿喝得醉醺醺回来时候,宋运辉还在看笔记本,被寻建祥“咣当”踢门进来声音打扰,抬头见寻建祥又不知喝酒后与谁干了架,那么结实的工作服都会撕碎袖子。宋运辉也不知他们都哪来那么多精力,听说都已经有好几个人打架给送进厂医院,女孩子下夜班不敢独自回家,需人接送,这还是在厂区呢。他上去将瞪着眼睛还扯着嗓门胡说的寻建祥撂上床,替他放下床帘,里面一暗,寻建祥就安静了,每次都这样。宋运辉替寻建祥脱掉鞋子,却见寻建祥的臭脚呼一下伸出床帘,他不客气,一脚踢进去,否则,这双不知几天没洗的袜子得制造寝室熵增。
宋运辉有时挺不明白,为什么寻建祥本性不错的一个人,生活却总是那么没有追求,每天混日子,得过且过。寻建祥即使能像机修车间那些偷偷拿公家材料做自家沙发弹簧的人,也算是生活有点奔头,可他就是喝酒打架。宋运辉能体谅寻建祥的生活方式,可就是不能明白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不明白人怎么能舍得浪费自己的生命。
没多久,费厂长被抽调去党校学习,宋运辉心想,水书记毕竟敌不过年轻有知识的费厂长,眼下社会的大门还是向着提拔任用年轻干部的方向打开的。费厂长从党校镀金回来,将又是一番天地。不知道到时又会怎样。
但是,车间那些资深工人们的议论却是另一种答案。大家都说,费厂长终于顶不住水书记的火力,找借口撤了。对于费厂长的去留,大伙儿都像是在看戏,仿佛剧情都与自己无关。如今悬念终于揭晓,大家都还有事后诸葛亮的愉悦。
宋运辉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可很快就看到水书记开始借五月大修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