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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两个大人只得快步跟上。一会儿陶令田被细藤绊倒摔了一跤,一骨碌就自己爬起来。后面两个大人都还担心他不自在,前面宋引严肃地伸手使劲摸摸陶令田的膝盖,也不知哪来的肯定,说个“不疼”,陶令田也点头肯定地说“不疼”,两人又拉着手跑起来。
后面两人都看着好笑,相视一笑,跟着一起到了潮涨潮落的海水边,大人小孩都甩了鞋子戏水。沙滩大概有一两百米长,已经有人在别处玩闹,大家互不干扰。陶医生反而不大敢下去太多,浅尝辄止,是宋运辉拎着两个孩子玩,几个海浪刷下来,两个小孩下半身早湿了。但大人小孩都不当回事。
陶医生玩了会儿便上来,铺开报纸打开塑料袋,将吃的喝的铺将开来,坐在一边等一大两小玩饿了过来吃。沙滩边上有几棵木麻黄,虽说今天阴天,可没遮没拦地坐着总是不舒服,陶医生占了其中一处树荫。一会儿在远处打排球的一群男女也发现这块宝地,拎着东西过来,摆开架势准备野炊。陶医生见这帮人不像学生,却言语斯文可喜,她也不嫌闹,顾自悠闲地给切片面包涂果酱。闲着没事,有些面包就画上两只眼睛一张嘴,有笑有哭,很是可爱。可旁边那群野炊的却是才刚烟熏火燎地在一连串有关燃烧的术语中升起火来,有人饿得不时过来参观陶医生面前的吃食,眼神如狼似虎。陶医生哭笑不得,但她生性淡漠,没开口搭理,那些人见此也知难而退。
宋运辉带着孩子玩得差不多,才拎着大大小小六只鞋子上来找陶医生。他虽然有卷起裤腿,可也基本整条长裤都湿。带着孩子们往树荫走,他光顾着抓一会儿捡贝壳一会儿踢沙子的两个小孩往回走,没去留意那帮野炊的人,等到有人带着惊讶的口气喊出“宋厂长”,他才抬头,脸上略略变色。不错,他有想过找个谁来引开那些留在梁思申身上的视线,但没想过用陶医生,他对陶医生敬重得很,不愿伤害。可没想到来这野沙滩玩,竟然会被东海厂一帮年轻技术骨干逮到。他,和陶医生,还有两个小孩,谁见了这阵势都会在心里冒出一个“哦”。
可即来之,只有则安之了。宋运辉有些强自镇定地扫了野炊的人一眼,才道:“你们也出来玩?吃什么?烧火怎么烧出那么大烟,小谷,你还是动力车间管锅炉的,整出来的篝火燃烧不充分啊。我老远看着这儿跟烧烽火似的。”
小谷被点名,忙道:“用的是湿树,得等会儿木头烧干了烟才能小下来。”其他人都不说了,感觉这是撞破厂长约会,厂长面子上肯定下不来。但都好奇地偷看,尤其是看年纪不小的陶医生,和小小的陶令田。
宋运辉点点头,此时恨不得拔营离开。他硬着头皮捉着两个小孩坐到陶医生旁边,还得微笑冲陶医生解释,“这些个年轻人都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别看年轻,都很能吃苦上进。”完了才有些尴尬的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料到……”
陶医生也是满脸尴尬,但见宋运辉如此,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冲那些年轻男女点点头微笑。宋运辉想了想,索性对那些东海厂男女介绍道:“这位陶医生,我住院时候承蒙陶医生照料。你们吃饭还早?我多买了些吃的,一起过来吃点。”
众人眼睛里又都写上“恍然大悟”四个字,原来是那么回事:公子落难,小姐多情。但谁都推说不饿,没敢上来吃。反而是宋引和陶令田被大人勒令着吃了一只面包后,就逡巡到篝火旁边凑热闹要吃的。这边宋运辉和陶医生更没话说,反而变成看那帮年轻人玩。两人都知道那帮年轻人想什么,可都没意思去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宋运辉吃了半饱,才跟陶医生说话,“陶医生,你看那边伸出来的半岛上面,是我们东海厂。能比较明显看到的是烟囱和主反应塔。天气好点的话,还可以清楚看到码头设施。”
陶医生听了点点头,想了想,却接不上来话,她无话可说。宋运辉理解,那么多人瞅着陶医生呢,就算是专业演员都会不自在。他只得再唱独角戏。“看到远一点的烟囱没,那是二期的,下半年可以竣工。届时,可以预料,生产出来的产品,将是我国同类产品的尖端,填补该类产品的某些空白,而且将改写此类产品的国家标准。虽然目前国际上面已经有成熟的技术,可是在国内,我们还需在先进进口设备的基础上自己摸索运行经验,你看,就靠眼前这些小伙子们。”
陶医生知道宋运辉在有意缓解气氛,只得勉强道:“真不容易。”
宋运辉笑笑,也是没话找话,“不过他们比起我们当年已经算是容易。不说别的,便是能用上的英汉技术辞典已经出来不少新的,新的工具书也出来不少,不像我们当年,基本上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回陶医生终于能搭上话,“有利有弊,我们出来时候满眼都是机会,等他们出来,基本上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被我们先来的占满了。机会上说,他们差了我们许多。”
“我七八的,你呢?”
“同年,我高一读完老师让我试试,没想到考进了。”
宋运辉笑道:“这下可找到同道了。我进大学后做了两年小小弟,一直等到三年级才有人比我小。他们大同学说话我没法插嘴,说的那些东西我体会不了,只好埋头读书。然后继续向下发展,找附小的小朋友玩。不过女生小点可能是受保护,男生小就是被欺负了。”
陶医生笑道:“哪里受保护了,也是一样被欺负的。不过帮了我一个忙,分配时候他们看我还懵懂,没把我分进妇产科。那时候我们没多久就捏手术刀,现在分进来的孩子等一年都还等不到,想起来也算是运气了。”
宋运辉拿手指指忙于做饭做菜的一帮人,道:“他们运气也不错,我们正处于飞速扩展阶段,等下周我去趟北京,估计三期也可以谈下来。我们今年一招就是三百多大学生,为三期预备的,下月起都是他们手下的兵。他们那些分进老厂子的同学可都没那运气。”
“真快,好像才刚奋力挣扎出来,忽然轮到我们为他们安排前途。”
宋运辉一愣,点头赞同,“对,不说还真没想到。你提醒我,这回大学生分进来我得给他们讲讲话,这回进来的机会没去年前年进来的好,得先拿话压压他们的燥气。现在分配进来的大学生一年比一年基础扎实,不过一年比一年不肯吃苦。”
“那是,生活好了呗。我们医院刚来的大学生,一个不高兴,档案都不要就走了,传来消息说有个在深圳一家医院,有个干脆去海南做了卖药的。非常可惜。想想我们,都是忍无可忍,咬牙再忍,那时候哪敢轻易说走啊。进了医院,生是医院的人,死是医院的鬼。”
“我有一度曾经想走,实在对以前那个单位的迟缓发展忍无可忍,幸好来东海主持工作,要是没这个机会,可能我现在某家外资企业。今天说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沧海桑田已经走过那么多变革,毕业这么些年的变化真是巨大。”
“包括人,包括这社会。”
“对。原以为走进校门,天地开阔。没想到走出校门又是一番世界。这几年什么世界观人生观几乎日日在变,跟着社会的变革和开放一起变,唯恐跟不上形势被淘汰出局……”
两人说着说着,竟是很有话说。两眼都看着各自的孩子不让闯祸,嘴里则是一句接一句说得热络。两人都是少年得志,说起进步时候的遭遇,说起一步一步走来内心的挣扎,都是很有感受。
陶医生忽然冷不丁感慨一句,“我有时候想我怎么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可回头又想,我内心时时挣扎,说明我还是好人,还有希望。”
宋运辉听了一愣,细细想来,陶医生这话满是滋味,可竟是答不上来,半天才是一句,“没想到我们毕业工作已经十一年。”
陶医生却是冷静地道:“我五年制,毕业十年。”
宋运辉一笑,不由收回眼光看了陶医生一眼,忽然很有亲亲眼前这个女子的冲动。他忙收回心神,抓起一块画了笑脸的面包,道:“我把孩子们的份儿吃了吧。画得挺有意思。”
陶医生笑笑:“大人挺没意思,只好做些有意思的东西取悦孩儿们。我们吃了就走吧,孩子们也玩累了。”
“别,你看他们精神还挺好。难得出来玩,让他们尽兴玩到坐上车就横七竖八睡着那种状态。等下教我们挖蛤蜊?”
陶医生点头同意。这一天他们四个玩得尽兴,回去时候,两个孩子果然在后面横七竖八睡着,是陶医生在后面坐着看着两小。宋运辉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