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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开始转暖,梁思申穿一件白色低领毛衣,下面牛仔裤和咖啡色麂皮摩托靴,斜披一条在杨巡看来很黯淡的披肩,头发束在脑后,戴一副大大的太阳镜,大步走出机场。杨巡看着觉得说不出的潇洒,杨巡觉得梁思申除了眼睛是黑色的,其他几乎与外国人没什么区别。梁思申也看杨巡,规规矩矩一套藏青色西装,里面一件鸡心领毛衣或者背心,可是配的却是暗红色领带,有些不协调。
杨巡而今在梁思申的督促下,办事也有些规章起来,上车便把这几天的行程安排交给梁思申过目。梁思申一看就问:“为什么不安排与宋老师的见面?宋老师没说去出差。你把电话给我,我跟宋老师约一下,这个萧总的饭局可以拿掉,改喝咖啡。”
杨巡只得解释:“宋厂长正办离婚手续,你不知道中国离婚有多难,他现在不方便与其他女的多接触。”
“哦,怕被人说三道四?杨巡,你知道宋老师为什么忽然决定离婚了吗?我觉得他早在几年前就应该离婚。”
“不知道,宋厂长嘴严。哎,你怎么看出宋厂长早该离婚?我怎么觉得一年前他们还好好的?”
梁思申奇道:“你真没看出?宋老师话里话外对太太一直不很尊重,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杨巡发愣,还有那样的标准?他要是娶了梁思申,那肯定是尊而重之的,但梁思申尊不尊重他就难说了。他嘀咕道:“你真灵敏。”
“不,你用词错误,这儿应该用敏感,你真敏感。”梁思申笑嘻嘻的纠正杨巡的错误,这么几天电话来去,两人熟得不能再熟。“嘿,背多少唐诗了?我们对诗?”
杨巡只得道:“不跟你对,你有时差,白天等于睡觉,我胜了也没意思。”他早听说梁思申疯狂老鼠一样地背唐诗,为的就是过来时候压倒他,他也只能每天背,被逼迫得苦不堪言。
“杨巡,你这是变相认输。”
“谁说……”杨巡忽然想到激将法,忙将嘴边的话吞回去,平静地道:“好吧,我认输。”
梁思申郁闷地瞅杨旭一眼,道:“你真没劲。我们改变行程,变紧凑点。我去宾馆登记入住后,你忙你的,我去看看萧总的工厂,晚上再一起吃饭。饭后看你打算收购的两家工厂,不过你得提前把资料交给我看。”
杨巡有些想陪在梁思申身边的意思,但被梁思申一说,也只得答应。随即他便在红绿灯之前开始联络通知改变行程。
令杨巡没想到的是,送梁思申到市一机门口,萧然竟然在门口亲自迎候。杨巡决定说什么都得问出梁思申究竟有些什么来头,令萧然这样狂妄的人都收敛几份。杨巡因此也收获萧然居高临下的一次握手。
梁思申跟着萧然进去市一机,对城市不算边缘的地方有这样规模的工厂感慨不已,光是有规模的厂房就有好几排,里面车间与车间之间的道路,都不比外面的市政马路窄。光是冲着这地皮,梁思申感觉,萧然就捡了老大一个便宜。
但萧然开门见山,走进办公室就对梁思申道:“梁小姐,帮我看看上次你看过的合同,能不能找出条款暂时阻止日方提出的增资计划。”
梁思申一想,道:“增资是好事啊,是不是你资金紧张没法增资?”
“是这样。主要还是日方提出的增资规模太大,他们派技术人员入驻后,现在提出市一机的精密铸造车间和热处理车间设备落后,需要改良,而且提议新车间为长远发展计,迁出市区。董事会将在下月初召开,按照章程,他们作为占股份大多数的股东同意,就等于通过增资决定。你帮我看看,我跟李力他们商议下来,都觉得可能得咬紧牙关变卖家产跟上,或许你熟悉国际条规的漏洞,你请千万帮我想想办法。”
梁思申不由“咦”了一声,点头道:“对了,因为牵涉设备改造,你必需注入实际资本。但可以根据工程进度分期分批。”
“是这样,可我入股市一机已经几乎倾家荡产。没闲钱。”萧然接了秘书刚拿来的文件,坐到梁思申身边交给她,“这边又暂时还没开始投入新产品出口创汇,暂时没太多入息。我最好能想办法拖,拖到产品出来,有利润之后再说。”
梁思申看看萧然,点点头,心说这才是他正经所想,以市一机的产出发展市一机。她微笑道:“给我安排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我仔细看看。”
萧然当即起身道:“这办公室让给你用。梁小姐喝咖啡吗?”
梁思申拒绝,挥手示意萧某出去,舒舒服服地坐沙发上看合同细节。但是仔细看了两遍,都没看出可帮萧然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便罢手了。她来,本来就是受宋运辉所托,宋运辉要她帮忙解决一下萧然的问题,说他正找萧然的爹办事,想给萧然一个人情。既然办不到,她也只有罢手。她出去叫来萧然,道:“从条款上基本没有可钻空子之处。你无法避免董事会的召开,也无法避免董事会多数票通过增资决定。但是你别急,看你这脸色变的,都唐三彩了。”
萧然一听有门,一张脸立刻舒缓下来,笑道:“难道还有合同外的办法吗?我也在想,这样的合同怎么可能有空子可钻。但又想,既然是人做的,总有缺陷可找,就找了宋厂长出主意,果然你有办法。”
“宋老师太过分了,皮球踢给我。我没好主意,我只会教你耍无赖。你瞧,这儿对例行董事会的时间有约定,但是对于随机召集的董事会没确切约定,可是这条又有规定,必须三分之二以上股东参与,才算决议有效。你有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吧,你就想各种借口拖。你刚才带我参观时候已经说了,五月份可以出产品,你拖到五月后吧。没多久,很容易拖。”
萧然一听,再看梁思申严肃的脸色,大急,“你……你想到什么?请说,请赶紧说,谢谢你。”
梁思申道:“刚才你提出日方急切希望增资扩建这件事让我考虑到有些恶意可能,我提出来供你参考,希望你能想到办法避免事态恶化。
第一恶意可能,如今日方以市一机设备不合要求,提出增资改良设备。如果你拖,或者拒绝,他们可以此再提出,不合要求的设备制造出来的零件不合生产要求,因此这部分零件需要从日方进口。但是在合同中你们没有对从日方进口零部件有价格约束,日方可以设定高价给你合资厂。如果这零部件又不是市场常见的成品,你只能勉为其难用他们的高价零部件。这种绑架已经付出大头的客户的事件,在国外常有发生。如今你既然已经投入那么多资本,又已经花大钱进口安装新的设备,你当然不可能不做原先谈好的产品。但这样一来,你的成本将大大增加。而你只能哑巴吃黄连,谁让你不肯增资引进新设备呢?你既然自己做不出那零件,你只能花大钱进口。”
萧然一听愣住,“会吗?真是恶意?可我们和外方是本着友好促进进行合作啊,合作双方存有恶意的话,还怎么合作?管这儿的总经理毕竟是我。”
“我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但在日方做出确切行动之前,我们无法做出定论。我只是从日方这么快就要求增资的行为中看出疑问。或许是我多疑。需要我说出第二个恶意可能吗?我想,不管有无恶意,是否真正友好合作,你有预防还是必须的。资本从来不是善良的东西。”
“资本从来不是善良的东西。”萧然不由跟着复述一遍,心里再想洽谈时候日方人员热情有礼的谈话,外办接待时候上升到中日友好高度的互赞,还有两国官方的一些接触,怎么可能在这样大的合作项目里出现恶意?这本来是跟国营企业合作的项目啊,只是半途被他横刀夺爱而已,那个号称一衣带水的日方怎么可能存有太大恶意?萧然有些将信将疑,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第二个恶意可能。“梁小姐,请说,越详细越好。”
梁思申道:“我考虑到的第二个恶意可能是产品定价。你合同上约定绝大部分产品返销日本,价钱基本上是由日方决定。日方的价格可能不会定得太高,如果刚才所说的进口高价零部件侵吞部分利润的话,你可能还会做出一个产品,亏本一个产品。可你对亏本却无法质疑,谁让你逃避增资,不建立两个关键车间呢?因此,如果日方恶意,综合以上两种可能,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增资,要么你亏本。你两者之中选择一样。”
“不,我可以设法在全国找出能加工这部分进口零件的厂家,我不信就加工不出来。”
梁思申冷静地看着失色的萧然,道:“我所说的是对方恶意的情况下,如果对方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