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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真出事,大家当我今天开会说的话是放屁。都跟我来,我们队部开会。小辉你也来。”
“今天的话怎么能作废?我们老年人要劳保,县里谁跟东宝过不去,我们跟谁过不去。”一个白发苍苍老儿的话引发大伙儿的如雷响应,宋运辉看去,见那老儿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还得靠孙儿扶着,看上去清清爽爽有古风,难怪能说出有点水平的话来。再看雷东宝,招手引大家去队部,以前只觉他莽撞,今天见了,倒是很有大将风度。宋运辉征询了姐姐的意见,两姐弟一起跟进。
大队负责人都到队部坐下,而外面几百农民依然围住晒场不散。还是老书记又仔细问了雷士根究竟从谁那儿听来这消息,究竟有多少人在传这消息,那些传消息的人态度怎么样。等雷士根说到有人鄙夷徐县长一介知识分子,浑身软骨头,只会卸磨杀驴的时候,老书记的脸彻底黑了。众人都期待老书记给个分析,结果老书记出人意表地打开窗户,朝外喊了一声,叫老猢狲立刻过来。
没多久,一头黄汗的老猢狲战战兢兢出现在队部门口,被四眼会计一把拖进来。老猢狲连连辩解,“我没有,我真的没去告。”
此时河东河西早已分明,老书记不再忌惮老猢狲,只淡淡地问:“你知不知道徐县长和宫书记的关系?”
老猢狲这才放心,忙戴罪立功,说得无比详细,“宫书记资格老,文革前就是书记,现在县里一大帮人大多是他一手培养出来。七八年宫书记从干校回来官复原职,上面同时派下来一个徐县长,徐县长一来就烧三把火,撤换不少基层干部,听说宫书记最先是借徐县长这把刀裁掉三种人,后来头痛徐县长一气儿把他宫书记的人也撤了。我当时也被撤,换上老书记,当初我们被撤的大伙儿搞串连,都议论着宫书记会不会咽不下这口气,出面反了徐县长的决定。可宫书记最后没行动,听说徐县长来头很大,靠山在中央,他爱人一直住北京。但宫书记没反却把人事权都收了回去,县委常委开会,听说在某些决议方面徐县长常受孤立。最近我没法再关心县里的事,但估计格局不会有大变化。”老猢狲说话时候,两只眼睛犹如两只被堵住路的老鼠,胆怯地乱窜,又小心留意着周围。
众人都心说,他可真了解机关内幕。若不是徐县长从天而降,与他从没瓜葛,换个别的本地产县长上任,估计老猢狲的位置还稳如磐石。雷东宝听着心说,县里领导的关系跟清查有什么搭界?自己把事情干好了不就得了?宋运辉心想,徐县长是不是已经顶不住来自宫书记积蓄几年的压力和孤立,决定拿姐夫开刀作为投入宫书记大营的献礼?他问老猢狲:“这就是徐县长亲口下指令清查小雷家的原因了?”
老猢狲被大学生问,顿时面有得色,但依然小心翼翼地道:“目前全县,包括全市都知道小雷家是徐县长手中的一面旗帜,东宝书记只要没有杀人放火做违法勾当,徐县长不会亲手砍他亲手竖起的旗帜,砍我们小雷家就是打击他徐县长。我考虑以后以为,这是徐县长把本该暗中进行的事情端到明面,以往清查组都是悄悄成立,突然出现,打你个措手不及。但徐县长这次违反常规,明着站出来成立清查组,又给清查组下指令,而且措辞非常严厉,这很容易让人震惊,让小道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你看士根这就听到消息来提醒你们做好准备,你们如果早有了准备,清查组还能查得岀什么?徐县长这一手既显示了他铁面无私,不徇私情,又借此大张旗鼓帮我们小雷家洗刷控告,手腕真是高明,以前真看不出他这么个白面书生有这等城府,难怪我会在他手里吃瘪。”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宋运辉更是大受震撼,原来同样一件事,被内行人看着,竟能看出这等弯里弯角门道中的门道。而一件原应私下授受很不上台面的事,却能被徐县长做得如此光明正大,堂而皇之。他忍不住对老猢狲脱口而出:“你真是个人才。”
“可惜以前用得不是地方。”雷东宝随后接上一句,“老猢狲,给你戴罪立功机会,你,现在起,帮老叔和我小舅子一起清理大队所有资料。你要有个耍活心眼,你自己当心。”
“是,是,谢谢东宝书记信任,事关我们小雷家的大事,我哪里会耍滑头,你尽管放心。我已快六十岁,还等着你率领我们奔四化,像工人一样拿劳保呢。”老猢狲只差打躬作揖,怎么都不会想到雷东宝会在清查前的节骨眼上重用他,这让他感到往边缘化滑行的步子嘎然而止,他心里竟生出感激涕淋来。
老书记急得直冲雷东宝打眼色,心说老猢狲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本来没事,被他一插手反而整岀事来。倒是雷东宝大大方方地道:“我也不怕你耍滑头,你想耍滑头别人管不着,倒要问我拳头答不答应。”
“是,是,是。”老猢狲继续打躬作揖。
宋运辉这才又想到一条要紧的,跟老猢狲这种七窍玲珑的人玩心眼,那是真叫累。可对于这种人,拳头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老猢狲哪敢做对不起雷东宝的事让下半辈子被雷东宝的拳头如附骨之蛆般叮着?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既看到徐县长的曲线救国,又看到姐夫的霸气,这两种手腕各得其所,各有所长。而且,原来姐夫看似鲁莽的对徐县长的信任也是很有理由,没想到。他心中顿时放下石头,回头轻轻对姐姐道:“姐,不会有事了。”
宋运萍并不很放心,可又不能不装出放心的样子,其实握紧的拳头,指甲早深深掐进肉里。她走过去轻轻问丈夫要不要让弟弟这个不相干的人去一趟县里与徐县长通气?雷东宝看看宋运辉,说不用,又让宋运萍回家去,别担心,看来没啥大事。
于是雷东宝挂帅,史红伟和雷士根各自拿来水泥预制品场资料和砖厂资料给三人小组查,雷东宝自己拿出建筑工程队的所有资料。老书记、老猢狲、和宋运辉三个坐被晒得火烫的屋顶下预审,老猢狲倒真的是认真,看到不顺眼的,就拿出来与大家讨论,看不能支吾过去的,就做个记号抽出另放。老书记更不用说,他比老猢狲还小心,只是政策找茬方面比老猢狲稍有不如。宋运辉也是搜肠刮肚地拿自己了解的政策对照资料,可没想到从老猢狲嘴里学到很多有意找茬可以将政策曲解的方式,一时如听天书。
可他并不是个会被人牵着思维走的人,他心中总有一个总体框架始终主导思维,他跟着辅助预审资料一小时之后,就发现问题,伸手按住老猢狲抽资料的手,对雷东宝道:“大哥,我看先停停,你听听我的想法。目前看来,大错不多,也可以掩盖。可你生性粗爽,资料里面小错不断,首先会有一个积少成多的问题。其次,如果把这些小错都抽出来掩藏,会造成资料的明显不连贯,到时我们经不起清查小组的追问。依我看,我们预先在资料里面做手脚的办法行不通。”
在场所有人都一点就通,愣住,一齐看向雷东宝。雷东宝想了会儿,道:“小辉,你说的有道理……”
老猢狲大胆打断雷东宝的话,“我有办法让清查组滚出小雷家,以后也不敢来。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说我打砸抢。”
众人看着如此主动的老猢狲都是惊异,在雷东宝一句“你说”之后,老猢狲跳起身俯到雷东宝耳边窃窃私语。雷东宝听罢大笑,拍桌道:“就这么办,老叔,你也听听,你和老猢狲分头去办。”
老书记将信将疑,可听了仇人老猢狲的耳语,也终于舒开眉头,哭笑不得,嘴里还“表扬”了老猢狲一句,“你啊,还真有两把刷子。”
宋运辉事后才知道老猢狲这个人是什么人。虽然他相信姐夫的拳头,可想到老猢狲这种人的本性,心里又很担心,怀疑老猢狲会不会在如此要紧关头做什么手脚,老猢狲鬼主意太多,防不胜防,姐夫以后虽然可以讨还,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看姐夫回家就去劝慰姐姐,他就告辞拿了行李骑姐姐的车回家看父母。一路仔细揣摩老猢狲的主意可能会给姐夫带来的伤害,可想了一路,找不到纰漏。但宋运辉相信,这只是因为他的年轻阅历不够,他也算是从小吃足险恶人性苦头的人,他不信老猢狲这样的人这一次会如此单纯。
他回家没与父母提起,怕他们担心,也料想来自县里的传闻未必能传到老实本份的父母耳朵。但他牵挂姐姐那儿的事,第二天找个借口说是还自行车,又早早趁天还没亮赶到小雷家大队。雷东宝对于他的再次出现倒是没有惊讶,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