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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微笑地望着这对活泼的兄弟,春姬的视线倏地投向山下。表情在瞬间添上一层沉着的锐利。
与浪燕青所挑选的“护卫”一同度过将近一年的生活,没想到是如此平和安稳。
然而,她不可能长住此地。
风吹拂而过。
闭上眼,脑海所浮现的是:小时候当她扭伤脚时背着她、大她两岁的堂哥。拥有一张温和笑容的茶克洵——她必须随着这阵风采取行动。
‘等机会一到——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所谓的机会近了——随着呼吸,春姬吐露出无法化为言语的思念。
郑悠舜在公文盖上州牧代理官印,盯着堆积如山的工作,不禁蹙起眉心。这阵子工作量突然大增。
接获报告表示,茶州各地不断发生近似暴动的事件。
悠舜派遣州军队前往各地镇压以整顿乱象,结果导致最重要的州都琥琏的防守人力变得不足。对于茶家虚情假意的的表示愿意提供私人佣兵予以协助一事,之所以接受多少也是出于这个因素。此外,州府文官也随同州军队一同前往辅佐各地太守,因此原本已经不多的州官员人数更是大为锐减。再加上就任典礼的准备工作,目前的琥琏城实在忙得不可开交。理应最优先保护的新任州牧去向及密切注意茶家动静等刻不容缓的任务,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茶家之所以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果断做法,代表了目前负责指挥的领导人能力卓越。纵使不说出口,他也明白这位指挥官的身份。
倏地传来的脚步声让悠舜停下书写动作。
向来温和沉稳的眼神,瞬间增加了警戒之色。单凭脚步声,大致可以揣测出访客的身份。例如:巡逻的士兵会发出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不时来回走动;换成茶家的人就会故意大摇大摆的慢步走动,身旁则有大批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紧紧跟随——然而这个脚步声……
发出的声响只有一个。规律、规律。朝着原本专门囚禁重刑犯的这座高塔最顶层,毫不迟疑的笔直走来。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宛若在众人簇拥之下悠然前行的国王一般,不间断的优雅响起。
悠舜精准的识破脚步声的主人。就算独自一人留在孤立的高塔顶端,悠舜仍然可以掌握所有情报。对于先前金华所发生的事件也已经充分了解来龙去脉。
最后,脚步声来到厚重的铁门之外打住。
“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半年之久,你竟然不会闷得发慌啊,郑悠舜。”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与过去的印象截然不同。曾经让人感觉优柔寡断的优美语调,现在如同一把磨得锐利的刀刃,蕴藏着冷洌阴森的气势。
悠舜微微吐出一口气。
“我也很希望可以有时间发慌,伤脑筋的是就算躲到这里来,事情仍然多得做不完,麻烦您让我忙中偷闲一下吧,茶朔洵大人……请问来此有何贵干?”
悠舜的挖苦换来一阵愉悦的笑声。嵌在铁门上方聊备一格的小窗格并未看见对方的脸,只传来饶富兴味的声音:“你真是幸福,居然希望可以偷闲,我一直很想试着这么说一次看看。”
“看来您在金华,应该是玩得很尽兴了。”
“消磨时间罢了。”
爽朗的语气并未否认。
“到头来还是一成不变,主要原因仍然出于无聊……郑悠舜,其实我啊,活得非常无趣。原本对凡事就毫无干劲可言,即使一时产生兴趣也是很快就腻了。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三分钟热度是一种缺点。预见未来真的不太好玩,一切变得很无趣,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像一个虚幻的泡沫,一下子就破灭消失……我真的一直想不透,为什么世人对于活着这件事都不会厌烦呢?”
隔着铁门传来叮当声响。清脆的响声让悠舜攒眉心。
“朔洵大人……您现在手上拿着什么?”
“……你猜是什么?”
叮叮当当,就像表现出朔洵内心所想一般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响。
“朔洵大人。”
“呵呵,就算你想要,只有这个不能给你,这是我对心上人儿寄予相思的唯一物品。”
令人背脊发寒的柔媚声音,不禁让人联想到他疼惜地亲吻着手上物品的模样。
“我说悠舜,真的很神奇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平凡无奇的石头只不过是因为曾经装饰过一个人的头发,就能让我萌生如此特别的心情。”
悠舜叹了一口气。
“您恋爱了?”
“没错,是我的初恋。而且是从出生以来二十九年才终于姗姗来迟的春天,你会祝福我们吧。”
“她身旁的亲人非常可怕,奉劝您趁早抽身比较好。”
“嗯,我知道。所以我很快就收到‘非常私密的寒暄’,不过我觉得这种莽撞的行为有点不对劲,他应该被马踢一次看看,建议你基于同事的情谊,对他提出这个忠告比较好。”
悠舜一时愣怔……看来黎深已经透过某种特殊管道,出手阻拦朔洵恋爱之路。不过遭到那个黎深的毒手,居然有办法逃过一劫——不对……
茶家本身目前并未受到红家施压,这点悠舜非常清楚。
红黎深只针对茶朔洵出手,而且甚至算不上警告。红黎深的字典里没有“警告”这种半调子的字汇。悠舜忘了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发出笑声。
(一旦感情用事便完全失控的你,居然会为了别人而自我克制。)
黎深藉由饶过朔洵一命的这个做法,表达出正由于深爱自己的侄女,因此他不出手的立场。之所以送来“请多多关照”这种完全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书信,也是甚至这个缘故。因为在黎深的心中,能够帮助她的,除了身为州牧副官的悠舜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红秀丽,名门红家的长千金,彩云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官吏。而且是在最初时骚动之后。让几乎已经决定辞官的长官再度回心转意的少女。
“她告诉我说,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原本以为不再回来的他,回到州府鞠躬道歉之际,悠舜不知有多么感激她。对于秀丽担任州牧,最开心的莫过于燕青跟——自己。
他由衷期待着尚未谋面的两名年轻新任州牧,然而——“……希望您不要为了打发时间,调戏我们重要的长官,请您尽快改变主意,将手上的‘赐花’归还。”
“……打发时间啊……”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门外传来珠缀饰品的丁丁作响,似乎是做出欹斜着头的动作。
“只有这一次,我觉得这个说法并不恰当,我不会为了打发时间去调戏女人。”
笑意不知不觉从朔洵的声音中消失。
“能够遇见……那位姑娘跟她的二胡,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听着她的二胡度过整整一个月的我,居然一点都不会腻,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甚至感到害怕。”
悠舜蹙起眉心……害怕?无视于对方的沉默不语,朔洵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发言:“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像她那样让我不会感到厌腻,只有她能够拉奏我所喜欢的二胡。这辈子可能无法再碰到让我如此执着的事物了,我甚至觉得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因此,等到有一天我对她的二胡不再喜爱……那似乎代表,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看来朔洵真的这么认为。不过悠舜准确的判读出他潜意识之下的情感……这似乎真的是他的初恋,他甚至不知道有一种自己所无法掌握的情感。
为什么会感到害怕——认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这种心态究竟是源于何种因素?
(这个人——)
悠舜再次稍微修正了关于朔洵的情报。他静静吐出一口气,忽地抬起脸。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吧——请问来此有何贵干?”
门外面传来似乎是临时想起来一般,含着轻笑的声音。
“啊啊,差点忘了。我是来替祖父大众传话的,传达一件再简单也不过的小事。”
感觉好像亲眼目睹了门外的茶朔洵,将笑容从他那张端正的脸庞缓缓褪去的光景。
“祖父大人希望你行使州牧代理权限,立刻全面封锁琥琏。”
现在的悠舜确实拥有封锁茶州州都。琥琏的能力。悠舜目露利光,抿紧嘴唇。
“我想请问其中理由为何,因为新任州牧大人目前尚未抵达武琏。”
“‘所以才要这么做’呀,我想这是祖父大人一开始的下马威吧”
“……如果我拒绝呢?”
“恐怕‘琥琏会状况连连’吧……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有什么需要我会尽量帮忙,你的兴趣应该不像祖父大人那么低级,所以我可能会替你实现。呵呵,说说看,‘我想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
“反正你快要没有用处了,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