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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天成;被他紧张的神情逗笑了。“哪弄来这么个生坯子!”
胖子老何存在开源记中的钱足足有两千缗之多;这让高天成有些放心了。回到飘着雪花的大街上;老何踮起脚尖;附在高天成的耳边悄声道:“你看见那个九郎了么?他是开源记的主家;也是宋王李成器的……。”
“什么?”高天成这一次当真是吃了一惊。京城里面真是什么怪事都有。“那人也参与了这事?”
“我可什么也没讲。”老何故做高深道。
5
开元六年正月十二日;九郎早早来到了开源记。
今天一早;中书省颁布诏令;为稳定由于禁行恶钱而动荡不安的长安市面;请皇上出太府钱两万缗;以平价购买百姓积压而官中可用的物品;并且鼓励官员提前借支官俸;以促使商业重新繁盛。
九郎早在几个月前就在为今天这个诏令做准备;这样以来;他可以将他在入冬前低价囤积的大批木材平价卖给将作监;将制造铠甲必须的生牛皮卖给军器监;而堆于城外的几千车马料也会在尚乘局卖个好价钱。
九郎自从出生便什么也不缺;然而;等他长大了些才发现;钟鸣鼎食使他缺少的东西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没有成功感。在东市做生意给了他极大的满足;他有这方面的天份。
谁能早早地判断出皇上会禁行恶钱?不拉关系;不耍手段;只凭聪明劲?放眼长安两市;只有我一人;而这就是才能;九郎对自己评价颇高。
每天一大早;与其它的波斯邸不同的是;这里仿佛是中央三省的官衙;店中的胡商们抱着账簿前来向九郎请示;便宛如郎官们抱牍入阁。九郎踞坐于胡床之上;手批口示;众胡商个个俯首贴耳;并不时地对九郎的决断恭维几句;这使九郎如坐云中而又不失清醒。
痛快!
林松之来了;还是穿着昨日的那件旧棉襦;手中提着一只巨大的熟牛皮钱袋。一见他的脸色;九郎便知道事情不好。他向林松之一摆手;道:“请稍待片刻。”他可不想在众胡商面前丢面子;这些人对他太重要了。但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牵就林松之;尤其是牵就他这一身“穷毛病”。
公事办完了;房中只剩下九郎与林松之。九郎面上笑嘻嘻地在林松之身边坐下;心中却是惴惴地。
“这是什么意思?”林松之踢了一脚地上的钱口袋;口气生硬。
“你昨天讲过;咱们是朋友。”九郎决定与林松之讲道理。“朋友有通财之谊;再者说;这不过是你预支的红利;或者是工钱。”
“抱谦;九郎。”林松之是个固执的穷光蛋。“我是想把你当朋友;但你这样做并不是把我当朋友;朋友不是用钱买来的。”
“朋友有许多种交法;你来帮助我;我用钱帮助你;这不是一种正常的交往么?”九郎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只是林松之的脑袋不开窍。
“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林松之当真感到某种屈辱;同时为自己的贫穷与无能为力而羞愧。“你出这么大笔的工钱;我却没有这么大的本领;所以我有受污辱的感觉。”
“那因为你是个没脑子的混蛋。”九郎突然发怒了;一张粉脸胀得通红;声音也高亢尖锐起来。“自从我找到你的那一天;你就跟我闹别扭。你以为你是谁?我非得趴在地上求你不成。别把你的穷骨气当命;我不信这一套。我问你;如果我现在一无所有;身上又冷得要死;有肯不肯把你这旧棉襦送给我?”
“这有什么不肯的;我当然会送给你。”
“那你就是个瞧不起人的;有棉襦的大混蛋!你难道因为我冷就瞧不起我么?我冷但冷得有骨气……。”
九郎的这番话虽有些狡辩;但确实触动了林松之。
“来人。”九郎取过一件狐皮大氅披在身上;叫道。“把这袋钱给他送家去;他再不要就倒在大街上给乞丐。”
林松之终于从胡床中站了起来;道:“好吧;这钱我收了;现在咱们走。”
“干什么?”
“干活还债。”两人大笑着走出开源记。
长安南城的通轨、归义、常安等十几个街坊是贫民区;在那里居住的是比林松之还要贫困的穷人。
昨夜下的一场大雪;给这片贫困的街区更蒙上了一层悲惨的气氛。林松之骑马走过这一地区时;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他成为金吾卫暗探之前;他家就居住在这里。而如果不是遇上了九郎;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再次回到这个凄惨的环境中。
整个通轨坊中只有两处还算像样;但也早已破败的建筑。九郎的粥场就设在其中之一……隽公庙的山门外;今日这里人山人海。
“看见了;我的那些钱就是这么花的。你当我是贪心的老财;想积座钱山么?”九郎心情欢畅;话也多了。
“九郎来了。”突然众人发一声喊;便齐刷刷地在地上跪了一大片。
“罢了;起来罢;等一会儿给你们发新棉衣。”九郎笑靥如花地瞟了林松之一眼;便催马进了山门。
山门内山一样堆积着一大垛棉衣;林松之拿起一件看了看。这些衣服看上去像是新的;但总给林松之一种半旧的感觉。
蜂拥而上的穷人仿佛是一群饿虎;挤在前面的是上百名形貌凶恶的汉子;林松之识得;这是京中最难缠的乞丐。这件事有些不对了;他知道;这些乞丐结成团伙;在东西两市和寺院道观前行乞;每日收入颇丰。他们可不是穷人。
果然;这些家伙挡在人群前面;取过棉衣后很快就又挤了回来。真正的穷人很少能得到九郎的这份恩惠。
突然;林松之觉得眩光一闪;是有人远远地在盯着他。这是当暗探练出的本领;只是这个时候;除了难缠的九郎;还会有谁对他感兴趣?
林松之的目光从人群的一侧扫视到另一侧;又折将回来。自己眼花了?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了;那人跟在人群的后面;完全没有贫民们的那种焦急;只是躲在人群背后向他偷窥。
这人昨日与老何到过店里。在长安城中;经常能见到那种衣饰普通;却可能极富家财的大富翁;但这人不是;这人身上有股子邪恶劲头。
林松之绕过人群;悄悄地向那人靠近。只见那人的瘦脸上双目一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九郎出现在山门前。
他的目标是九郎!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林松之知道他尽责的时候到了。
林松之骑的是九郎给他准备的一匹昂贵的突厥马;他不时地用手揽住马缰绳;免得这种跑短途的马向前冲。前面那人骑着一匹瘦小而结实的川马;正不紧不慢地向北而行。
九郎那里布施棉衣的事已经散了;与林松之他们同路的有许多是怀抱棉衣的乞丐。穿过了西市;前面那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却有一件事吸引住林松之的注意;在西市北街的一个小铺面前;一群乞丐挤在那里;从里面出来的人手上的棉衣全都换成了一串串铜钱。一个蓄山羊胡子的波斯人站在门前;得意地望着这一切;这人正是开源记的管事胡贝尔。
九郎的善心落得的是这么个结果;这群波斯胡人勾结起来在骗九郎的钱。然而;这件事在林松之来讲并不是最重要的;他眼下最难解开的谜是……九郎是什么人?为什么官兵眼见他铸钱而不闻不问?
那人不见了!林松之这一分神;便把人给跟丢了。
6
“你说;林松之这人到底怎么样?”九公主问。
小钮子脚上穿了一双厚厚的棉袜;走在波斯地毯上悄然无声。“公主问奴才这种话;婢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主意比皇上还大;我能给你什么建议?小钮子为九公主筛上一盏热酒;暗暗道。
“又耍小性不是?”九公主今天穿了一件低胸的长裙;外面套着件灰鼠皮的长比甲;高髻垂髫;跪坐在地炉边。若是林松之看到九郎变成这个样子;不知他会怎样?“公主抬举你;你也得自己上进。”说着;她纤腰半转;左手如推山岳;右手似钓金鏊;架式端整地张开一只描金弹弓。面向庭园的木门早已被推开;二十步开外的一株虬枝老梅下摆放了一张矮几;上面是几只定州细白瓷的茶盏;一只至少也值一条牛腿的价钱。
“着。”耳中听得叮地一声;一只茶盏应声粉碎。
九公主兀自在那里眉飞色舞;小钮子却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这种见惯了的糟踏东西的把戏要是给林松之看见;怕是会立时与公主绝交;但是;她可不想告知公主这种危险性。
“我当初把他指给公主看;只是为了好玩。”私下里;九公主与小钮子有的时候像姐妹;讲话很随便。“公主您偷着看了几天;却突然要与他来往;还把他在千牛卫的差事弄丢了;万一他知道了可不会饶你。”公主你觉得给了林松之天大的好处;但你不知道什么是穷人;穷人理解不了权势和巨大得吓人的财富。你越是如此;对我越有利。小钮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