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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智屁股着地,立即起身,跪倒,只是他虽然不再言语,但是满脸倔犟,显是心中不服。
“智儿,你听老身讲述了董家之事,那么依你之见,董锌睿最大的取死之道是什么?”方老太收回了拐杖,厉声问道。
方向智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奶奶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略一沉吟,回答道:“董前辈是功高震主,使得皇上猜忌。”
嘿嘿一笑,方老太摇首,叹道:“你错了。”
方向智张口结舌,愣了半响,始道:“孩儿驽钝,请姑婆见告。”
方老太轻轻地道:“董锌睿最大的取死之道就是他已尽得人心,只要他心存不轨,登高一呼,必是从者云集,这就是人心所向,无坚不摧。”
二兄弟同时啊了一声惊呼出来。
方老太冷然道:“蒋大军师以往待人彬彬有礼,为何却在一日之间,与你们世家子弟如同水火,你难道就不会好生想一想么?”
方向智如梦初醒,说道:“莫非他是故意为之?”
方老太哼了一声,道:“风儿能够将所有大权全部下放,自是对他信任有加。只是,再贤明的君主也无法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臣子。一旦天下太平,那么功劳最大,势力最强的臣子所遭受的打击定然最为猛烈。我看那蒋孔明精擅此道,他不近女色,自然没有后代,他与方家交恶,却又不曾加意打压。卧龙城中,他的政治地位始终保持在鸣儿之下。他正是以事实告诉风儿,他并无反意。”
方向智的背心逐渐渗出一丝冷汗,他回想起蒋孔明这段日子以来的变化,越想心中越是惊骇,以前只道此人才智之高,天下无双,是以一旦执掌大权,立即傲才自负,显露本性。如今想来,他的心机竟然亦是如此深层,让人不寒而栗。
“你记住,真正懂得政治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处,你是我方家的子孙,以智为名,这个名字就是你伯父亲自所取,多学着点儿,不可辱没了这个字啊。”
方老太严厉的声音象一把重锤捶打在方向智的心中,他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道:“是,孩儿知道了。”
一股疲惫的神色在她苍老的面容上迅速的扩散开来,方老太闭上眼睛,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与鸣儿再说二句。”
方向智识趣的应了一声,对兄长微微点头,返身而去。
走出方府,登上马车,来到路边弯口之处,方盈英掀起车帘一角,透过那道缝隙之处张望。恰逢那二面朱红亮漆的大门缓缓合拢。
没来由地悲上心头,她投入丈夫的怀抱,虽然竭力压抑,依旧有了丝微不可闻的抽泣之声飘入许海风的耳中。
许海风摸着她圆润的肩头,长叹一口气,说道:“盈儿,你且宽心,一切有为夫在呐。”
方盈英收拾了一下心情,从他怀中坐起,望着他熟悉的面容,心中的忧伤却是不曾消弱丝毫。
许海风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那丝泪痕,轻柔地道:“好些了么?”
方盈英如实地摇首,她的眼中露出一丝哀伤和绝望之色,道:“这一年来,大哥与夫君虽然亲如手足,但不知为何,小妹就是觉得你们之间已有隔阂。本来以为,这仅是小妹的错觉,可是,父亲一去,姑婆又是这般表现,我……我……”
她也看到了这一层!方盈英啊,这个英风爽爽,独立特行的女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原来也有着一颗细致而敏感的心。
许海风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真的?”方盈英的眼中顿时又充满了祈望,那股子的灵动,让许海风心潮翻腾,这才是真正的方盈英呢。
许海风重重的点头,只是这番承诺能否实现,就算是强大如他,也无法肯定。
“主公,议政厅到了,蒋军师已在内厅等候。”
议政厅庄严肃穆,精工考究,内厅之中,一扇长窗自然敞开,镂着百兽之王的图案,框格间嵌着打磨过的玻璃,日光之下,照得闪闪发亮。
“我回来了。”许海风大步跨入,伸手操起桌案之上的酒壶,仰起头,大口地灌了一小半。
蒋孔明起身作揖,问道:“听说主公与利智约战北方大营,可有此事?”
“不错,我不是在信中已经说明了么,怎地军师大人还要询问?莫非有甚变化不成?”
蒋孔明叹道:“哈密刺已将此事大肆宣扬,此时纵然想要改变也是有所不能了。”
“咦……”许海风颇觉意外的抬起了头。
“主公以为如何?”蒋孔明问道。
许海风沉吟片刻,道:“利智只有战意,而无杀气,就算是定下了二月之期,此战也绝非生死之战。”
“主公所言极是,此时此刻,绝非开战之机。”蒋孔明放下了心事,笑容可掬地道:“主公此去,能够晋身宗师,真是可喜可贺。”
许海风的动作愕然而止,他的一口酒喝了一半,几乎就要喷了出来。好在他功夫高明,一提真气,硬生生地将那口酒吞入肚中,免去了当场出丑的尴尬。
蒋孔明将他的这番表情尽数看在眼里,心中极是惊讶,问道:“主公何故如此?”
许海风面色古怪的摇了摇手,说道:“不谈这个,先说说你吧。”
蒋孔明的眼珠子在许海风的身上一转,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他心中的诧异更加浓厚,但面上却是未曾表现分毫。
“主公是想问,为何方向智等人突然间对学生横眉竖眼,大为不满了吧。”
“正是,听智哥说,军师大人这段时日的表现确实精采绝伦,连他那么冷静的人都被气得不轻呢。”
“冷静?”蒋孔明微微的一撇嘴,那股子不屑一顾的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就他那个熊样?”
许海风失笑道:“世家子弟之中,智哥已是顶儿尖儿的人物,军师大人你过于苛责了。”
蒋孔明伸手抚向下颚,那里有着几缕细细的胡须。若说这一年来,他外表变化最大的地方,自然就是这里了。
捋了捋不算长的胡须,蒋孔明笑道:“若是与方家老太太相比,他可就差的远了。”
许海风双目一凝,看向蒋孔明的眼中带着些疑问。
蒋孔明收起笑容,正色道:“方家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见多识广,对于人心揣摩更是深得其中三昧。只可惜,她生错了年代,若是三千年后,必是一位政坛常青树。”
“你们谈过了?”许海风心中大讶,尚是首次听他对一个人的评价如此之高。
“学生去方府拜会过她老人家三次,每一次都是收获不浅啊。”
“读心术?”许海风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猜出了他的做法。
“不错,此老眼光毒辣,心思稠密。若非学生能够识得人心,万万不是她的对手。学生的这点转变,实在也是得蒙她老人家的指点啊。”蒋孔明叹道,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取得胜利,实在是有辱他蒋大军师的名头。
许海风心中好笑,蒋孔明向来心高气傲,还是第一次自承技不如人。
第七卷 西北惊变 第二百章 畅谈(一)
“鸣儿,你对蒋孔明的评价如何?”
方府之内,方老太的声音凝重而厚实,但不知为何,方向鸣却仿佛听到了一丝的惊惧。
“蒋军师,他学究天人,孩儿一直以来,都是十分钦佩的。”方向鸣如实地说道。
方老太对他的这番话不置可否,突然说道:“刘家,是完了吧。”
方向鸣沉吟半响,道:“太子殿下已随叔父前往北疆大营,那里有我们大汉二十万精锐,未曾不能与匈奴人一战。”
“唉……”方老太仰天长叹,双眼中泪花闪烁:“老身所忧的正是如此啊,匈奴人与程家里应外合,既能攻陷京师,又如何不会想到北方军团呢?令德这么做,怕是要引火烧身,把我们方家这最坚实的后盾给毁了啊。”
“姑婆……”方向鸣心中震骇,惊呼道。
“事已至此,多想亦是无用,只求吉人天相,能够保全平安吧。”方老太无奈的声音在空旷的屋中回荡着,让人遍体生寒。
祖孙二人沉寂下来。半响之后,方老太才打破了这股可以使人窒息的沉默:“鸣儿,你看风儿的黑旗军如何?”
方向鸣勉强收敛心神,沉吟片刻,道:“二弟麾下高手如云,黑旗军骁勇善战,天下无双,堪称当世第一。”
“那么他对于刘氏忠心与否?”
方向鸣诧异的眼神看向她老人家,对于从她的口中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而大惑不解。
他的嘴张开来,抖动了二下,终于还是如实道:“二弟离开京师,甫到临安,立即杀人立威,更改城名,并以龙为号,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非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朝廷又岂肯善罢甘休。”
方老太露出了一丝冷笑:“不臣之心?其实怀有不臣之心的人何时少了,只是能够把握机会,在最适当的时候显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