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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5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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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帮你从幕府弄过去的吧?”

曹丕如遭霹雳,万没料到如此私密之事父亲都知道,赶忙再次伏倒:“孩儿有罪……”

意想不到的是,曹操只是冷冷一笑:“一个侍女算得了什么?”其实曹操自己何尝不是风流场中人?他从没把女人当成多大不了的事,但他不能容忍的是军中司马涉足家事,“当年为父就不喜欢这个朱铄,你却偏偏亲信这小子。既然你那么看好他,自今日起我罢黜他一切职位,叫他到你府里安安心心当奴才吧!”

曹丕满面死灰,除了顿首谢罪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清楚,你身边的那些人我也知道。”说着话曹操向守在门口的那个小兵招了招手,转而问曹丕,“这个人你认识吗?”

曹丕初始没太注意,仔细看了半天才想起,原来是自己主持军中事务时,把守行辕中军帐的一个卫兵;顷刻间恍然大悟——难怪程昱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偷纳郭氏之事父亲会知道,原来隔墙有耳!想至此越发悚然,就连身边一个普通小兵都可能是眼线,这邺城何等可怕?

曹操冷笑道:“他叫刘肇,不过是普通小卒,但是他效忠于我,敢于把听到的事告诉我。因而我要提拔他为校事,以后与卢洪、赵达他们一起为老夫办事。”

这种态度无异于助长告密之风,刘肇可不管那么多,立刻跪倒谢恩:“蒙丞相提拔,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操阴笑着嘱咐道:“你的主子只有老夫一人。先前做得很好,千万记住,无论任何人办了任何错事,都要汇报给老夫!”说到这儿他别有用心地瞥了曹丕一眼,瞥得曹丕直打寒颤——父子之间尚且如此防备,更何况他人?曹操也觉得这些明里暗里的警告足够了,朝儿子扬了扬手:“起来吧。下个月为父就要南下征讨孙权了,这次你随军出征,子建留守邺城。”

曹丕心下越发茫然——前番我留守,三弟随军;这次三弟留守,我却随军,父亲是在比较我俩孰优孰劣啊!心下这么琢磨,口上敷衍道:“西征归来不到半载,如今又要南下,父亲多保重身体。”

“来日不可待,往事不可追,天下未宁只得奔忙啊!”曹操茫然踱到堂口,“前番征讨关中全为除后顾之忧以征孙权。如今孙权却已抢先一步分兵江北。兵法曰:‘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戈不伐,贼人将来。’这一仗不能再拖了。我本欲等有些事办完了再出发,可……”曹操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举目眺望着西南方,他深邃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茫茫夜幕,一直投向遥远的许都。他迟迟没有发兵,一直在等待却没有等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当曹丕迈出大堂的那一刻,不禁拭去额头的冷汗。以往的过失算是一笔勾销了,但他身为五官中郎将的优势都已荡然无存,明天开始他又要与曹植站在同一起点上,争位的斗争又要重新开始。他哀怨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只这一望之下不禁惊奇;来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起西园正堂竟挂上了匾额,工工整整写着三个篆字——文昌殿。

不是“堂”而是“殿”,只有天子和王公才能用殿!

曹丕怀着沉重的心情出了幕府,失魂落魄踩着棉花一般回归自己府邸。他的心情也宛如这朦朦黑夜,前方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至今他尚未想明白,父亲何以如此折磨自己。河间叛乱自己都把责任揽过去了,但父亲依旧不放过自己,偏偏紧抓着赠送锦缎、南皮之游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知不觉已回到自己府门前,曹丕正抬头望着“五官中郎将府”的匾额发愣,忽听阴暗角落里有个声音呼唤道:“大公子,您回来了。”

“季重?”曹丕已成了惊弓之鸟,赶忙凑上去捂住吴质的嘴,“隔墙有耳,切莫多言啊!”

吴质却轻轻推开他手:“公子无需害怕,我明早就要赴朝歌任县令了,特意向您辞行。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说的话不怕旁人听,即便听去也不会对公子有伤。”

曹丕还是不放心,左右张望了半天才发出一声叹息:“唉……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呢!”

吴质依旧那么平心静气:“我早就跟您说过,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您身为丞相嫡长子,自当把心思用在家国大事上。居之无倦,行之以忠,何愁日后之事?越是多欲多求越会招致令尊猜忌,到头来只会适得其反。”

曹丕连连摇头:“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我究竟错在哪里?”

“在下斗胆问一句,公子以为令尊乃何许人也?”

曹丕不解:“季重此言何意?”

吴质微然一笑:“令尊不仅是当朝丞相,还是当世之雄杰。尔虞我诈,纵横捭阖,且不论他赫赫战功,即便为政之道、诗赋之才世间又有几人可比肩?他才智冠于天下,又思慕九五之事,虽然年过五旬仍满心壮志,可谓春秋鼎盛。如此才智非常、大权在握之辈,岂容别人在他眼皮底下结党营私?公子错就错在邀买人心自树声名,还要夺营擅权,这不是开门迎祸吗?须知公子之于丞相,非独为父子,说穿了还是君臣。君臣之间岂能循寻常父子之道?”

这席话真有醍醐灌顶之效,曹丕猛然醒悟——原来如此!难怪我招揽的友士越多,父亲越猜忌自己;替我说好话的臣僚越多,他越要敲打我。生在这个君不君臣不臣的家族,看来一切都不能按常理揣摩啊!想明白这点,曹丕不禁苦笑:“惜乎窦辅已死,刘威蒙罪,阮瑀遭禁,如今连你也要走了。以后我可怎么办?”

吴质拉住他的说,缓缓道:“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于道相从。其实公子只需内尽人子之孝,外行宽厚之德,您稳居嫡长之位,到时候自然会有忠良之臣为您出头。老子有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曹丕深悔自己急功近利,没有早纳吴质之言:“你说得对,不过倘若有人要谗害于我呢?”

“救寒莫若重裘,止谤莫若自修。公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又何必在乎别人图谋什么?若实在事不可解……”吴质凑到他耳边,“在下虽去,尚有司马懿在邺,此人聪慧不弱于我,公子可私下问计于他。”说罢拱了拱手,“在下明早就要离开邺城了,望公子多多珍重,日后定有再会之期。”

曹丕还想再挽留他一阵,吴质却转身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无力回天】

相较邺城的听政堂而言,许都皇宫的朝堂就显得寒酸多了。群臣似泥胎偶像般端坐两列,正进行着一场沉闷而忐忑的朝会。他们岂止像泥胎偶像,根本就是一群毫无实权的傀儡!

太常徐璆、宗正刘艾、大司农王邑、光禄勋蒯越、大鸿胪韩嵩、少府耿纪、中尉邢贞,这些列卿有的是清流名士,有的是名臣之后,有的是地方势力代表,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掌握实权,只不过是曹操装点朝堂的道具罢了。卫尉卿马腾及其子骑都尉马铁、奉车都尉马休早已下狱,连坐席都被撤去。谏议大夫杨彪没有来,他也根本不打算再到这个充满屈辱的地方来,反正儿子都已上了曹家的船,时代已经变了,他这个先朝旧臣还出来蹚什么浑水?他不在,另一位谏议大夫刘琮却在,这个被捧上高位的年轻人身体清瘦,面貌白皙,满脸唯唯诺诺的窝囊神色,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倒。御史大夫郗虑坐于群臣之首,他满头白发,手握牙笏,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就在他对面,还有张虚设的坐榻,那便是丞相曹操的。曹操人虽不在威慑力却在,这种无形的力量不仅充斥着朝堂,充斥着许都,也充斥着全天下每个地方。仿佛没有一个角落能躲避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声音能逃过他的耳朵。

大殿上宁静至极,连外面铜壶滴漏的回声都听得见,凝重的气氛使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要讨论什么——这是决定大汉王朝生死的一次朝会!

尚书令荀彧按捺着心绪,紧紧攥着手中的笏板,双目直勾勾望着御座上的天子。这样仰面直视天子是很失礼的,但荀彧已顾不了这么多,只想再好好端详一下这个年轻人,仿佛要把十几年的感慨和愧意化作目光,远远向他投去。天子刘协如今三十二岁了,蓄起了修长的胡须,他已是六个皇子的父亲。圣人有云“三十而立”,不过这位天子莫说实权,连自由都没有。或许他能拥有锦衣玉食,而且毕生都不会为生计发愁,可这并不能使刘协感到满足,荀彧太了解他了。自曹操迁都以来,荀彧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并与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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