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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这是商业规则。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