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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一蓑-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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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屈原列传》里说《国风》“好色而不淫,悱怨而不伤,《小雅》怨诽而不乱”,心中充满疑问。如果“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是“好色而淫”,“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当然,《国风》“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和冯梦龙编的《挂枝儿》一样好,“怎如得俺行儿里坐儿里茶儿里饭儿里眠儿里梦儿里醒儿里醉儿里想得你好慌”,和中学操场边上的厕所墙壁上“校花奶胀,谁想帮忙”一样好。虽然那时已经低头羞涩地流传《少女之心》手抄本,老师抓着就打,越是这样,越引起我们的好奇。有人说,《少女之心》就是那条蛇,诱惑着我们来到了一个园子,在这个园子里,男人和女人,都不需要衣服,也不需要遮羞的那片树叶。不需任何外力,只要赤裸的肉身,就可以制造出天底下最彻底的享受了。但或许我启蒙太晚,没有感觉。甚至大学毕业了,还傻里傻气地与一个比我大6岁而我毫不知内情的女人结了所谓的婚。

除了看杂书,能看到露天电影也是很美好的享受了。每隔半月左右,公社电影队总要巡回各村放电影。经常,我们小孩子像冯延巳描述的古代望妇“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苦苦盼夫那样盼望载着发电机的手推车吱呀吱呀进村来,提前打听着放什么电影。为了能找到一个好的位置,我们放学后提前搬着板凳,在放映员附近找好位置,划好线,轮流回家吃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随着汽油发电机突突的声音,放片的电灯亮起来了,我们欢呼雀跃着,用手做各种狗啊猫啊卡通造型通过放映机射出的光束展现在幕布上,偶尔有高高举起的凳子在上面出现。电影正式播放前,放映员先通过麦克风公布要放的电影名,然后播放《老狼请客》(屏幕上还往往误打成《老娘请客》)、《猫和老鼠》、农业科技宣传片等。那时的露天电影也是青年们约会的最佳时机,借看电影卿卿我我,互相亲昵。还有恶作剧的小伙子趁看电影机会把自己硬硬的东西顶在前面姑娘屁股上。一场电影往往在本村看完了,不过瘾,我们几个孩子,有时甚至十多个,自发组织起来,打听电影队下一站是哪村,翻沟越壑,去补看。有时不等电影队来本村,我们已跑到邻村去看过了。那时,为看一场电影,甚至跑出15公里远还扑了空,我们的孩子头李升光领着不得不返回,懊丧的“八个牙路”骂着自己演了一出“兔子跑腿牵鳖记”。那时看的电影很多,诸如《地道战》《地雷战》《平原作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嘎》……还有《喜盈门》《月亮湾的笑声》《瞧这一家子》《李二嫂改嫁》《夺印》《渡江侦查记》《上海屋檐下》《七十二家房客》《啊,牡丹》《四渡赤水》《打击侵略者》《奇袭》等。

'1'类似蝉,个头很小,翅膀灰色带斑点。

'2'木板做的摊煎饼用的工具。

第十三章

春天雪未化尽,迎春花却早早地报到了。正是农闲的时候,学校也还没开学,正是孩子们在野地里玩“打阎王”'1'或在土堆上“占山为王”的时候。

“爆米花喽!爆米花喽!”邻村张大爷在这闲时候操起他那旧手艺,悠扬地喊着。老槐树底下支起炉子,上面放一个黑糊糊的炸弹样的锅,还带着压力表,锅的一端,连一个长长的尼龙袋子或柳条编的笼子,点起火,等着各家各户来爆米花。通常,爆米花都是自己用瓢盛一些玉米粒,张大爷放糖精,三毛一锅。这时孩子们往往放下玩的游戏,围着抢爆米花吃。

二哥已上三年级了,学习很懒,就知道疯玩。母亲吩咐他干那些挖野菜、折树枝喂兔子的活,他是不干,都落到我头上。父亲作为继父,更是不敢吩咐,唯恐赚个虐待孩子的名声。

郑有德经不起孙子的纠缠,挎着个“院子”来了。

张大爷打开那炸弹锅倒进玉米,放上糖精,拧紧,置炉上慢慢地摇着加热。孩子们好奇地盯着张大爷一会儿看看炸弹锅,一会儿添点炭。差不多了,张大爷戴上他那黑黑的手套,提起炸弹锅,锅嘴对准袋子,用脚一踩,“嘭”的一声,随着白色的浓烟,爆米花迸进袋子里,孩子们这时一窝蜂地上去抢那些落在四周的零散的爆米花。

有一些迸到了一边的草垛上,二哥赶紧跑上去,他的耍伴李峰也扑上去。两人抢来抢去,抢火了。

“你别抢我的,明明是我抓到了,你还用手抠我的。”二哥埋怨李峰。

“谁抢你的来?我抢我自己的。”说着,他却一手打散了二哥手中的爆米花,低身去拾他打散在地上的。

二哥也不示弱,一下子扑上去把他压倒在草垛边。李峰力气大,一翻身又把二哥压倒在身下。

“呜呜……呜呜……”二哥手里抓着些爆米花哭着回到了家。五叔正在收拾天井,不知二哥为何哭着回来。

“怎么了,保贵,谁欺负你了?”他俯身拍打着二哥身上的残草。

恰好大哥进门了,他一看以为是五叔在打二哥,二话没说,黑着脸拧过二哥,照着屁股下手就打。

“你干什么了?又惹人家?我让你别惹人家,你又惹人家!”大哥以为五叔在打二哥,发泄着母亲带着他们改嫁到这个家庭的怨恨。大哥自从跟着母亲改嫁就带着一股叛逆,平常很少说话,吃饭时低头自己扒拉完,就去忙活自己的了,也不掺和家里的事情,独来独往,我行我素。

“保财,你干啥?打孩子干啥?”不等五叔解释明白,大哥“哐啷”一声把屋门关紧。

这天是父亲过生日,一家人平常舍不得吃面食,今天破例。母亲正在房间里擀面条,也听见二哥哭,五个孩子整天就像屎壳郎窝里扔了块石头,吵吵嚷嚷不是打就是闹,母亲早习惯了,也没在乎。

“秀明,你烧火吧,快擀好了,在碗里切点葱花加点豆油,油不要放多了,省着点。把碗放‘筚子’'2'上,放稳啊。”母亲一边用刀细细地切着面条一边对姐姐说。切完面条,母亲沿切口处把一根根面条银线般在“盖垫”上散开。

面条下好了,母亲捞到盆里,把炖熟的葱花油当做调料撒到里面,用筷子搅动着,盆里顿时漂起一层黄色的油花,飘香扑鼻,馋涎欲滴。我牵着4岁的弟弟的手,手里拿着黑黑的瓷碗,馋着等母亲给我捞一碗。

“去,喊你叔、五叔、大哥来吃饭。”母亲捞出半碗,轻轻地嘴吹着,抱起弟弟喂着吃。

“保财,保财,出来吃饭,吃面汤(条)。”五叔敲着门喊大哥。老一会儿,大哥黑着脸出来了,一言不发出去了。

一家人谁也没想到,大哥出去,一弯腰从门口右边猛然抓起一把沙子,回来扬手“刷”撒进了刚刚煮好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里。

“哎,保财……”父亲正从房间里向外搬擀面条用的面板,一抬头发现了,急忙制止。但是晚了,那昏黄的沙子如同猎枪射出的霰弹带着泥土飘飘洒洒飞进了乳白色的面条盆里,泛起水泡,盆里顿起几处混浊。父亲感觉那霰弹是打在他胸口上,伤痕累累,心里疼疼的,胃里酸酸的。他感觉好压抑,就像梦魇把人憋得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

“‘兴活’啊,你这是为什么?”母亲喊着大哥的乳名,呜呜哭着扬起手给了大哥一巴掌。

“你干什么?”姐姐也看不过,上去搡了大哥一把。

“呜呜!”五叔也觉得冤,蹲在地上就哭起来。父亲看着五叔,闷闷的,郁郁的,啥话也没说。他知道,要是自己亲生儿子敢这样做,他早捆起来揍扁了,可对大哥,不能动手,也不能骂。

“他娘,算了,别和孩子一样。”父亲安慰着母亲,轻轻地捞着面条,以免捞进沙子,边吃着,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进碗里,咽到肚里,疼到心里。

“叔,怎么吃啊?”姐姐哭着把碗落下。

父亲的生日,一锅面条,让大哥一把黄沙搅得不欢而散。

“仕才,领着保贵去爆一锅爆米花,别再去和别人抢了。”父亲掏出四毛钱,“还有一毛,给孩子买铅笔。”父亲故作平静地对五叔说。

五叔接过来,拉着二哥没好气地去了。

二月二早上,按照风俗,父亲从锅灶底掏了一簸箕草木灰,端到天井里,用手抓着画圆圆的圈,大的小的,有的还画上囤门那样的梯子,里面撒上五谷,兆示秋后五谷丰登,大囤满小囤流。

我领着弟弟,小心翼翼地跨着走,生怕弄坏了父亲的作品。

二哥背着书包刚要上学,看着父亲画好的囤,脚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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