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扶桑人总是坐船来杀人放火,忠武公便投笔从戎,一心一意地去和扶桑人打起仗来。
四十五章
今年四月初的一天,我的同学,《地老天荒》的编辑魔高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的这部小说《梦呓》终于通过了总编的终审,如果我同意出版的话,就要到出版社去写一份文责自负的承诺。想想真不容易,这本书的前后写了二十多年,记得当年把第一份稿件寄给《地老天荒》的时候,还是用方格的稿纸手誊的,等了两个多月,只等来一张铅印的退稿单。我的同学魔高怕我难过,随后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这部小说虽然总编先生不喜欢,但他觉得写得很好,等哪一天咸鱼翻身他做了总编辑,一定要安排出版。那年魔高二十四岁,今年魔高四十五岁了。我反反复复地写了二十多年,魔高反反复复地编了二十多年,编出个老婆,又编出个儿子,如今他儿子也是大学生了,就是没编出这本书来。记得有一年,当县长的李同学亲自出马,用公款把《地老天荒》的总编辑请出来胡吃海喝了一顿,总编辑终于答应出版,但后来说是宣传部门又不同意,最终还是把书稿从印刷厂撤了回来,害得魔高还跟总编辑吵了一架。
尽管我巴不得这本书明天就印出来,但我想这最后一稿还是应该送给忠武公把把关,以免形成对他的中伤。于是,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竟然躺在洛阳市人民医院里。怎么就突然去了洛阳呢,而且还躺在医院里?我当即就带上书稿坐火车去了洛阳。
原来是清明节那天,他去了洛阳给叶茂莲上坟,发现叶茂莲的坟已经被人扒得稀烂。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开发商手下的工程队扒的。他去找老板,老板说土地是政府拍卖的,合同约定净地交付,迁坟的责任在政府。找到国土局,得到的回答是拍卖前早就在《洛阳日报》上刊登了限期迁坟公告,过时未迁的一律按无主坟由土地买受人自行处理。他又回头来再找老板。老板又说,无主坟都是交代施工队负责起挖火化编号暂存待认领的,但工程队在起挖前,一看墓碑上刻着“大汉天朝敕封忠武公余最妻叶氏之墓”的字样,便认定是座贵妇人的墓,想必是有不少的陪葬,说不定还能挖出一件国宝来呢。没想到用挖掘机扒开一看,除了一本《叶子戏经》外,连副金耳环也找不到,气得工程队长拿叶茂莲的头壳当球踢,哪里还顾得上送去火化编号暂存。
忠武公看见叶茂莲的骨髓被挖掘机的履带碾得粉碎,她的头壳站在土堆上,两眼空洞,双颊塌陷,仿佛要对他作重逢的倾诉。;忠武公热血上涌,一把揪住工程队长扭打起来。结果是铁锹洋镐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他就这样被送进了洛阳市人民医院。
看着病床上的忠武公浑身缠满了绷带,只有两只会转动的眼珠证明他还活着。我担心地问:“你不会死吧?”他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怎么会死呢?我要是那么容易死还能活到今天吗?我一生被判了九十九次刑,被判死刑一十八次,每次行刑的时候,不是‘刀下留人’就是‘皇上有旨’。被判有期徒刑八十一次,全部加起来要坐六千六百六十年牢。最重点一次判了九百九十年。主审法官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有免死的“丹书铁劵”吗?好,既然不能判你死刑,那就判你九百九十年吧,看你这老东西还能不能重见天日。’我还自杀了八十八次,不单是触柱,就连妇人们惯用的上吊投河、吞金割脉也使过。总之,我什么死法都试过,就是没死成功。我这一生打屁股八百八十次,六万六千六百杖,没有一次不骨折的,但就是没被打死。”
他牵引着我的手去摸他的头壳,摸得我心惊肉跳,他的头壳摸起来的手感就像是一只足球,更准确地说,那就是一直龟甲,发丛之间沟壑从横。他告诉我那些裂痕都是他在朝堂之上触柱死谏撞的。
关于触柱死谏的渊薮是这样衍成的。很久以前,大臣们上朝是不搜身的,只在朝堂的大门外贴着一张严禁携带兵器的告示,其目的很清楚,是以免叛贼刺杀皇上,也有防备没有文化、性情暴烈的大臣拔剑自裁的意思。但还是难免有荆轲的弟子,挟带兵器酿出一些祸端。后来只好规定在上朝前强制搜身,这份工作忠武公自己也曾在建武年间干过。但搜查的也只是一些长短兵器。于是,又有挟带**、金银、板砖等上朝的现象,常常是君臣之间说着说着,就有板砖石块飞来飞去,甚至飞向龙床。也有拿着板砖木棍围着龙床追打皇上的,甚至还有当场吞金服毒或用板砖石块劈自己脑袋的,实在没有自残的工具就当即解下裤袋往房梁上甩。到头来,不但要到国库里去支钱厚葬,还要负责抚养死者的妻妾子女,赡养他们的高堂老母,最后,还要追封个“忠武公”“柱国侯”什么的政治荣誉以示褒奖。这些不说,更让皇上不爽的是,次数多了便招致阴气太重,坐在龙床之上总是感到背脊沟里凉嗖嗖的。
于是,只好进一步严格上朝规律,一应随身物品都必须堆放在朝堂外的砖地上,包括抬来的棺材也只能停放在朝堂外的场子上。就连裤带也要抽去,大臣们一个个都要双手提着裤子上朝。这样,皇上的安全才有了彻底的保障。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又有吃多了朱砂的忠臣不肯原谅皇上的错误,或是不肯与奸佞小人同流合污,实在无处宣泄义愤,便跣足披发,触柱折颈,血溅朝堂。此风一发难收,历任皇帝都十分苦恼。有脑子灵光的皇上便想出一个办法,着内宫派人用乱麻和丝帛把廷柱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忠武公说,在他的一生中因皇上不肯苟同他的意见而触柱死谏的次数也很多,特别是第一次触柱死谏的情景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是大汉朝桓帝年间,国家的大事小事都是老梁说了算。桓帝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老梁便是处处以“辅政”的借口管事。但后来桓帝都二十八岁了,老梁还是厚着脸皮不肯还政,这就有些不地道了。社会各界议论纷纷,舆论哗然。而老梁不但置若罔闻,还变本加厉,最后发展到连国际友人都说杀就杀,严重损害了大汉朝的国际形象。那些时候,每天的朝堂之上,群臣都义愤填膺。忠武公当时的官职是侍御史,弹邪劾恶正是他的指责所在。在屡奏不应的情况下,他愤而触柱,以死相谏。
怪不得忠武公的头壳就像一块龟甲呢。忠武公长叹一声说道:“世风不古哇。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大学士王鼎为反对道光皇帝发配林则徐,愤而触柱,但因为廷柱上都装了弹簧包了海绵,没有死成,后来便自缢于圆明园以尸相谏,迄今一百七十二年矣。王鼎之后,忠臣何在?正义何以申张?邪恶哪得铲除?国家怎么富强?特别是有些人,不写谏章专写检讨,甚至还要说出永不翻案的话来。更有一些怕死的小人还说要珍爱生命,善待自己。珍爱生命能赶走八国联军吗?珍爱生命能打败扶桑矮子吗?国家需要触柱,民族需要触柱,人类需要触柱啊。”
他又牵引着我的手去摸他的两肋,那分明就是夹在双腋下的两只算盘呐,一根根的肋骨疤痕累累,就算算盘珠子一样。他说,每一根肋骨都断过无数次,那不是自己摔的,都是人家打的,不是偷鸡摸狗被打的,而是不肯依附权势和邪恶被打的。他又翻过身来牵引着我的手去摸他的屁股。我的手仿佛就摸着两块坚硬光滑的石板。他说他的备忘录上记得很清楚,六万六千六百杖,长凳怕也打断几十条吧,刑杖怕也打断几十跟吧。人家自有正义呀,要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假打,这屁股怕是早就被打成两张饼了。接着,他用反问的语气说:“不就是几板锹儿吗?你说我会死吗?”我不敢回答。
第二天,当我再次来到忠武公的病房的时候,看见许多专家围在他的病床前,一个个都是大惑不解的神情。我挤进去一看,原来一夜之间,忠武公的白发春笋一样冲破缠绕的绷带,像野草一样疯长,从他的病床上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躺在病床的忠武公反复地向专家们解释这是正常现象,到了一定的时候会自然脱落,再还他一头青丝的。大魏黄初年间,大晋元康年间,大隋大业年间,大唐天宝年间,大宋靖康年间,大明崇祯年间和大清光绪年间,这种现象都发生过。以院长为首的专家们都用惊悸的目光看着他。
最后,经专家会诊,由院长拍板,决定将他转到洛阳市精神病医院继续治疗。忠武公激动地说:“我没有精神病,我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