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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苏赫的举动,公输拓亦是有点意外:“此人在瓦剌举足轻重,所以瓦剌王才能派他来见宇文佑,至于他们见面后有了什么交易还不得而知,但我猜应该是冲着窦顿驻扎在凉州附近的兵马,所以这个苏赫,他不能活着回瓦剌。”
兰猗刚端起茶杯,有些吃惊:“他可是帮了我。”
公输拓哼的一声:“他就是救过你的命,这人也不能留,你不了解他,他上有兄下有弟,瓦剌王却对他最为器重,说明这个人有一定的能力,既然是敌非友,留之只是祸患。”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赫帮了自己,兰猗不想公输拓对他下杀手,同公输拓商量:“侯爷已经收服了那么多人,为何不试试收服他呢?”
这何尝不是公输拓梦寐以求的,收服苏赫,即是收服瓦剌,得到瓦剌,也就得到了半壁江山,因为在南边,宇文佑没有可以联合的势力,可是对于苏赫,公输拓没有信心:“我可以许诺给宇文佑贬谪、判罪的张三李四高官厚禄,可以许诺给那些给宇文佑海捕的大盗山匪,消除他们罪名使得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人世,我也能许诺给平头百姓,将来让他们安居乐业,可是我能许诺给苏赫什么呢?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亦或许是瓦剌未来的王,我的任何许诺对他都无用,他也不需要我对其有任何帮助,我没有同他交换的,所以,只能杀了。”
兰猗一时不知该什么,忽而啜饮一口茶,忽而凝神想着什么,忽而看向窗户,天气渐暖,槅扇上的厚纱该换薄纱了,她最喜欢烟水色的,那种颜色看上去似有还无,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心也就轩敞的很。
念及烟水色,就想起苏赫烟水色的长衫,于乍暖还寒中,他就像一场春雨之后迫不及待开放的杏花,清新,怡人,而那一头放浪不羁的披发,总是让兰猗感觉他该是个狂放的诗人,悠游的侠客,总无法把他与杀戮、阴谋这些词汇联系,但公输拓的话是该相信的。
公输拓已经起身。
兰猗忙问:“作何?”
公输拓一脸严肃:“苏赫要回瓦剌了,我安排下。”
兰猗明白所谓的安排下,其实就是暗杀的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看着公输拓快走到门口了,她喊道:“那个图娜呢?”
公输拓晓得图娜是苏赫的妹妹,徐徐回头:“她若不碍事,就放过她吧,一个女人。”
如何不碍事呢,你去杀人家的哥哥,人家难道看着哥哥给人欺负么,换了是自己,兰猗想,一定会拼命的,所以图娜也很难活着回瓦剌,毕竟公输拓精于此道,暗杀过无数宇文佑的人,兰猗轻叹:“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公输拓重新折回,至她面前抬手摩挲着她的面颊,柔声道:“我明白,你不想杀来杀去的,如果我对苏赫仁慈,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刀横在我脖子上,因为他是宇文佑的朋友,虽然不是那种肝胆相照,但他们之间是互惠互利的。”
兰猗承受着他粗糙的大手带来的痒,知道他每天闻鸡起舞的练功,还知道他不看几页书不肯睡觉的习惯,兰猗觉着这样的人必然会成就大业,而自己作为他的妻子,怎能拖他的后腿,兰猗立即收起女人的母性情怀,仰头看公输拓:“杀苏赫,我来吧。”
公输拓凝滞了一会子,摇头:“我知道你会用毒会打穴,可是苏赫真的很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
兰猗是怀着其他心思的,所以坚持:“我知道金鹰金雀功夫厉害,且你最近还训练了很多影卫,可是你们习武之人有习武之人的弊端,比如太注重颜面,这种事还是我的旁门左道管用,让我试试。”
公输拓仍旧犹豫:“不行啊,儿子还小,离不开娘亲。”
他担心兰猗会有意外。
兰猗领会他的心意,也不再为此纠缠,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一天傍晚,兰猗偷偷溜出府门,独自策马消失在暮色中。
第348章 人间再无绝响!
经过打听,兰猗得知苏赫最近喜欢在竹风茶楼勾留,因为这里有个会唱曲子的念奴儿。
今晚,竹风茶楼更是客如云集,听说是念奴儿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明个,她就要带着母亲回南方老家。
兰猗到时,连个空位子都没有了,穿梭在茶座间半天,终于有两个茶客是兄弟,因为家里有突发事情,家人来寻,他两个就匆匆离去了,兰猗得以坐了下来。
念奴儿还没有出来,大家已经是议论纷纷,有说念奴儿是因为母亲病重怕客死异乡,所以带母亲回故乡的,有说念奴儿在京城赚得盆满钵满,然后回故乡去享福的,也有说念奴儿其实是要嫁人了,还有说念奴儿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不得不离开京城避祸。
兰猗身边的两个茶客旁若无人的说着,言语中满满都是对念奴儿的不舍得,可着京城,再没有比念奴儿唱得更好的歌姬,她走后,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茶客感叹:“人间再无绝响!”
兰猗一身男装,混在清一色的男茶客中,忖度念奴儿想离开京城,她的主子宇文佑是何想法呢?
兰猗的眼睛还不住逡巡,搜索着苏赫的身影,找了半天没找到,正思虑既然是念奴儿的最后一晚,苏赫迷恋念奴儿,他为何不来呢?
“这位公子,我可以坐下吗?”
兰猗就像给针尖刺了手指,那感觉顺着手指尖漫溯到心头,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不是苏赫是哪个。
苏赫也愣住了,似曾相识,打量半天认出是兰猗,也就不请自坐在兰猗身旁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彼此如此近的距离,兰猗本能的往一旁挪了挪。
“你也喜欢念奴儿?这好像有点可笑。”
兰猗感激苏赫没有捅破自己是女人的身份,且他措辞非常小心,开口不称自己为夫人,果然公输拓说的没错,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兰猗明白他的可笑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女人,喜欢同为念奴儿的女人,当然会让人费解。
“我为何不能喜欢念奴儿呢?实际上她唱得真不错。”
兰猗佯装端茶,回避开苏赫的目光,都是因为距离太近,实在别扭,而心里已经在盘算,对付宇文佑的手段用来对付苏赫,会有几成胜算,她觉着,苏赫断不会想到自己来是刺杀他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防备,当比刺杀宇文佑容易多了。
听了她的话,苏赫哈哈一笑:“若果真如此,你可真是天下少有的女人。”
兰猗报之一笑,觉着眼下这个话题不利于自己,就掉转话头:“上次的事,多谢王爷。”
苏赫神情一凝,想了想方想起上次是什么事,摇头:“我没帮你什么,就是厌烦那个肥头大耳的福如海。”
兰猗情愿他是这样的心思,若是怀有别的心思,便是苦了自己害了别人,附和道:“福公公都是太后给宠坏了,芳蔼姑姑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去如厕,他就大做文章,平素不知怎么欺负那些宫女内侍呢。”
苏赫点头:“这种人若是小王,一早就清理门户了。”
兰猗偏头看他:“福如海对太后可是忠心耿耿,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太后。”
苏赫冷笑:“这是表面看,殊不知他是在害太后,这样的奴才自作聪明,真正忠心耿耿的奴才,该把主子往向善上引导,而不是……死路。”
兰猗心里一惊,眼睛不自觉的也瞪了起来。
苏赫突然醒悟的样子,自嘲道:“吃醉了,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兰猗提起茶壶给自己注满茶水,同时也给他注满,淡淡道:“我也吃醉了,没听清王爷说什么。”
茶杯推了过去,指甲里的毒药,已经滴落于内,瞬间溶解,无色无味。
这时念奴儿出来了,果然是临别的样子,静心打扮之后,整个人如同盛放的牡丹,少了往日的清新隽永,多了些富贵浓艳,如此改变,便是要改变自己人生的心态。
她抱着琵琶朝众人深深鞠躬,平日一般,不多言语,回到椅子上坐好,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慢慢拨了弦,兰猗只觉那蔻丹太过刺目,和她今晚的打扮一样,都太过刺目,不仅仅不适合她清丽的姿色,还夸张到像是女犯人行刑前的样子。
兰猗心里突然袭来一种不祥的感觉,听苏赫对念奴儿赞不绝口:“真美!”
兰猗刚想随声附和,苏赫却接着一句:“比你还差那么一大截。”
兰猗觉着他对一个女人说这话甚是无礼,这么多人,方才两个人交谈都是压低声音的,此时她也不好呵责苏赫,就充作听不见,一心听念奴儿唱曲——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