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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不是。”
“她说不是,便不是?”
幽婉的语意莫测深长,淇玥微怔,瞬时似了悟了什么,“你想……”
“臣妾可是听闻当初那具骸骨被烧得面目全非,无人可证其实。”她咯咯一笑,随手挑出两枚大小一致的杏果,置在桌案上,“何况这世上,真有这般相似之人?”
那两颗饱圆的小果乍看无异,只是细望,却可见纹路完全不同。淇玥抿起唇,心下暗中思索。
“而且臣妾可听闻,这白芷,可是出自敬北王府的……”
她耸然一惊,刹那抬起眼,一句问语脱口而出,“你想连祁景也——”
“臣妾可什么都没说过。”乔虞微笑,轻松将话矢口驳了回去,反令淇玥的面容骤然一变。
“哎呀,”嘲弄的神请一闪而过,乔虞忍住了冷哂,慢慢撂下了茶,“说了这样多,臣妾也乏了,先行告退了,至于其他——”
妍丽的宫裙自脚下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她径直起身,直视着淇玥的眼,缓缓道:“臣妾,静候娘娘佳音。”
她默不作声,目视着女子缓步远去,渐渐握紧了拳。
第78章 故人
慕容素从册封礼上退下来,面容不掩疲惫。
褪去华服,她躺在内殿的榻上浅眠休息,方才不久,外殿自内廷司而来的各司礼监纷沓而至,应召奉来贺礼。尽管不愿,她仍旧起身一一相接,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人。
午时过后,一个人的到来,惊讶了慕容素——
广常在大殿前厅宣明了旨意。慕容素俯首领旨。起身的一刹,两人的容颜清晰映印,俱是一阵怔愕。
怎会想到会是昔日曾经的贴身奴仆?仅一刹,慕容素迅速恢复了冷定,黯黯垂下眼。
低垂的眸掩去了所有情绪心境。年轻的小太监长久地凝视,许久,慕容素率先破开僵寂,“公公……可是有话说?”
怔了很久,广常依旧恍惚,“公——娘娘……与奴才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
辨不出他的话中是否含有试探,慕容素报以微笑,话音平如死水,“白芷自幼生在云水村,从未与公公临过面,想是公公认错人了。”
他垂了眼,难辨的情绪里似乎隐有失望,只是被掩盖的丝毫不露痕迹,涩然道:“……是奴才冒昧,妄请娘娘恕罪。”
“……”
一别经年,当初那个冒失活跃的小太监已然成熟,成长成如今这样一般的少年姿态。她却只觉得心头微凉,如浸了海水,再无法回温。
原来,时间是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摧毁一个人最初的模样,变得再不像自己。
……
送走了广常,再回内殿,她只见谨书琉画二人颓丧着面庞,兀自懊恼。
“怎么了?”
“娘娘。”琉画见了她来,象征性地起身一礼,哀声叹道:“娘娘新晋,也不知怎么就会分到这处殿落!”
而今她位处昭仪,所居自然已换到了该与身份相匹的殿落。望着诏书上那一行小字,她不大明了有何异常,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这汝坟殿,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谨书讪讪地撇嘴,满面都露着不情愿,“只不过到这地方,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受人排挤!”
她不自觉地想笑,兀自为己倒了一杯茶,“何人不要命了?敢排挤你我。”
“娘娘有所不知。”琉画心有不忿,讷讷地抱怨,“那汝坟殿内,有个怪宫女?”
“怪宫女?”
“嗯。”她点头,“听闻那宫女相貌丑陋,性情怪癖乖张,连陛下都从不放在眼里。娘娘若去,岂不受人排挤?”
“奴婢也听闻了。”谨书插口道:“据说陛下多次请她移步别宫,她却誓死独滞汝坟殿不肯走。而今陛下给娘娘分这样一处殿落,真是……”
“汝坟殿内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她心下不禁狐疑,可令两个丫头恼到这般境况,看起来也并非胡诌。
谨书摇了头,“听闻那宫女乃前朝幸存的,是前朝那位定国公主的婢女。汝坟殿是那公主的寝殿,而今前朝没了,她被大火烧毁了容貌,又不畏生死,才这般乖戾孤行,让陛下都束手无策。”
手刹时一顿。
慕容素一瞬抬起头,“你……说什么?”
“奴婢等也是听说的。”不曾发觉慕容素的异样,谨书叹了口气,“宫中都觉得那女子太过怪癖,也无人敢与她接触。汝坟殿那般旷大,她也不许任何一个人接近,连陛下去过几次都被赶了出来。至于容貌,据说她终日以纱巾掩面,无人得见其容,这才传出,是大火中毁了容……”
……
如歌……
谨书琉画似乎又说了什么,嘈嘈切切,她没有听清。口中的茶似乎失了滋味,慕容素的手颤了,心湖再不能平静。
如歌……还活着……
说不透是什么滋味,她努力按捺住了颤抖的手,抚住胸口。心头有种莫名的苦涩辗转,非喜亦非悲。
·
踏入汝坟殿,恍如隔世——
徐徐开启的殿门垂至两侧,院中的风物景致一一呈现眼前——清池花树,九转廊桥,楼阁殿宇……时隔多年,全如记忆中一斑谙熟,却又似乎无比的陌然。
饶是谨书琉画对这座空殿多番埋怨,而今乍见,也不禁讶住了。
殿内金璧为柱,琉璃做瓦,层台耸翠,一室一阁皆极具优雅,着实无上的尊华。
而今这处殿落似与当年并无太大出入,每一陈每一物,每一树每一花……几乎可同曾经无异。慕容素讷讷地寻视了一圈,清桥,水苑,琉瓦殿,清荷水道……全部犹在。一苑一殿的经年旧景,令人几乎分不明今夕何夕。
一先的恼意似乎随着这琳琅华景烟消云散,谨书琉画乐不可言,拥围着她至内殿,而后去安顿为数不多的行囊。坐了稍许,待确认了她们已经行远,慕容素慢慢起身——
殿内仍旧是曾经的陈设,红木桌案,清台墨砚,一阁书,一方榻,甚至连纱幔的纹路都不曾改变。错金云纹山炉上淡烟袅袅,燃得是她一直最爱的露香。丝丝雾气萦绕弥漫,终消逝在空旷的殿室之中,安然而静谧。
高大的屏风上绘着云纹春燕,一侧缀着金丝珠帘,珍珠为瀑,宝石做坠,犹若落了鲛泪,晶莹而剔透。半掩的窗棂下至着玉台,上面静躺着一个燕型的小小纸鸢。她怔了一怔,出手想碰一碰那个早已残旧的纸鸢,顿了片晌终是收回手。
殿后的小门连着一处小小的院落,院间有一座小殿矗立。殿门紧闭,屋檐下的铜铃叮铃轻飘。“吱呀”一声她推开门,心口刹时一跳。
室内一片沉寂,光线很暗。
透着天光,仅能见其间工整而简洁的陈设。
她望了一圈,视线触及西侧墙壁的一瞬,瞳眸倏地一凝。
青灰的墙壁空旷如也,水墨方砖,仅悬了一把陈旧的长刀——
这是……
她怔住,静静凝视许久,慢慢探过手去——
身后有似有若无的步声临近,还不及她触碰,一声厉斥忽地传来,“不许碰它!”
手中一顿,她定了定,慢慢转过身来。
眼前的女子身材窈窕,眉目清隽,即便掩着面,业一如曾经那般窈窕妍丽。她凝视了很久,轻音惊破沉寂。
“如歌。”
如歌怔住了,呆立了很久,难以置信,“你是……公——”
慕容素轻笑。
但不知为何,她唇角微扬,眸中却是无数泪水滑下来,不见声息。
·
遣退了谨书琉画,以休憩为由屏去了所有宫人下役,紧闭上殿门,空寂的内殿室余下主仆二人。
慕容素倚在榻上,一直听着如歌的片言碎语。
“外面都传陛下承幸了一位会跳斩雀舞的舞姬,容貌酷似定国公主,还赐封了汝坟殿。”
“奴婢本是不信的,直到昨天广常带人来清整大殿时说,新封的昭仪真与公主形容无二,奴婢才想着,会不会是公主。”
“没想到,竟真的是公主……”
慕容素低敛神色,“而今我身份特殊,借以他人的身份才得机入宫,所以……”
“奴婢明白的。”如歌解意立道,缓缓绽开一抹笑颜,“广常说他前去宣旨是,公主恍若不识,奴婢便知,若真是公主,公主必是有苦衷。”
她默然,心情却隐隐有些陈杂,终是问出了口,“广常,他……”
“公主安心,广常他没有叛。”似是明白她的疑虑,如歌立即道:“大燕幸存下的宫人中,若非招降的,其余几乎都被清洗。当初汝坟殿一片废墟,奴婢被困在内殿中,也是广常救了奴婢。广常以为公主您已经……他本想自裁跟随公主,是被李复瑾拦了下来。广常本不愿跟随李复瑾,可是因为奴婢,这才不得不如此。”
慕容素心头酸涩,滞了许久,期期艾艾道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