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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想求陛下,可准许民女,择日出宫,永诀皇城,望陛下恩准。”
她话音方落,李复瑾轻轻一怔。
“怎么了?在宫中这数日,过的不好吗?”
“不,很好。”她摇了摇头,吐息间雾气朦胧,似迷雾弥绕,“宫中富丽奢华,无不巨细,是白芷这十几年来,最舒适的一段日子。”
“那为何还要出宫?”
她顿了顿,素靥静静抬起,清丽的面容姣好如月,却似有泪光轻闪,望得他赫然一怔。
“你……”
晶莹的泪珠静静滚落,她开口,音容哀凄无限,“民女想问陛下,陛下对民女,可是一时之兴?”
“……”喉间一扼,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静了片刻,她的声音轻轻回荡,“民女自幼习艺,流离孤苦,有幸垂得陛下青睐,民女无上荣光。民女为报陛下垂青之恩,本该依陛下命令,留于后廷,只是……”
透澈的瞳眸又染了清泪,无端令人心生怜惜,“陛下业已听闻,前日淇皇妃到访……”
他顿了一下,薄唇微抿,没有言语。
素手轻轻拭去残泪,她目光深深,仿佛有着依恋,“民女不愿掺与后宫之争。民女毕生所愿,只愿可得一人之心,白首不离,永不背弃。陛下英明神武,品貌非凡,确是良人无疑,可是……”
“……”
“如若陛下并非白芷之良人,还望陛下,可准白芷出宫。”
最终徐徐一叩,额眉触地,细簌的泪如珠碎,濡化了轻薄微雪。
四周静得如置幻境,一切仿若凝定,不见一丝声息。半晌,李复瑾忽地走上前将她扶起——
“那日皇妃独闯临华殿,除却出言辱晦,可曾伤了你?”
他的气息离她异常的近,她压抑着胸臆的汹涌,摇了摇头,“皇妃娘娘话语虽刺,但不曾出手伤及民女,民女无恙。”
他微一沉默,心中泛起密麻的愧疚,低声道:“抱歉,是朕疏忽。”
黑暗中的容颜模糊而望不清,她只能辩着他的声音,平缓而温涩,“政务繁忙,这几日冷落了你,也不曾顾及你心中感受。”
“侯平。”侧首一唤,一直立守远处的男子立即上前,“属下在。”
“唤辇。今夜,去临华殿。”
“是。”
·
临华殿的地龙烧的极暖,许是因为帝王的到来,令这座平日偏僻冷寂的小殿变得略有了些许温气。李复瑾合衣坐于内殿的软塌,随侍的宫婢燃好暖炉,斟满温茶,乖觉地无声退了出去。
慕容素在谨书琉画的侍奉下换上寝衣,丝滑而薄软的寝衣略微有些大,裹在她的身上,更显她格外瘦弱单薄。如瀑的发缓缓倾泻,映衬着苍白的脸颊,莫名有种绝样的美。
“姑娘真的不施些脂粉吗?”琉画替她梳着长发,透过铜镜望着素颜,忍不住叹息,“姑娘受了冻,面容偏沧,若是施些脂粉,气色看着会更好一些。”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淡淡垂下眼,“不用了。”
顿了片刻,素手执起一只细尖的金簪。指尖自尖刻的簪尾处轻轻滑过,最终别入发髻,“这样,就很好。”
走进去的时候,慕容素不是没有犹豫的。
临华殿的内殿不大,空旷殿室仅有李复瑾一人。四周帷幔尽泻,红烛轻燃,气氛旖旎而暧昧。听见步声,殿中的男子抬起眼,一瞬有些愣怔——
眼前的女子墨发青颜,素靥如玉,宽肥的碧色纱衣裹覆着身体,似乎有些过大,几乎滑落了纤瘦的肩部。她的脸色很白,似乎是因为紧张,点漆的双眸中清光如怯,却异样的明亮。
“你……”他张了张口,启口的瞬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缄口沉默。
无声的氛围略有些凝滞,静默许久,她主动开口,“陛下……操劳无许久,可觉疲累?民女略同些许按摩之术,可替陛下解乏。”
不待他说话,她已率先伸出手。可还未及碰触到他,一只手却忽地先一步,环握住了她的手。
沁肤的凉意瞬间弥漫,李复瑾眉目一蹙,立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她下意识想推开,刚一动作却又停住了,任由他温暖着她的手,心中百感万千。
曾几何时,这双手也曾被他眷恋——教她习剑,为她雕刻木雕小像,替她修补未完的画;
而今……
瞳眸黯了黯,她轻轻垂下眸。
摩挲着她的掌心,李复瑾的神情微含异样,“你的手,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粗茧?”
她心里一愕,几乎不曾有过思索,立即回答:“民女自家中时,时常要做许多农务,手中自然会有茧的。”
“哦?”他仿佛很有兴趣,轻轻一笑,“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仿若听不出他话中的探寻,慕容素道:“很多。”
她偏着头略思了一下,心中一一细数过此前的活计,“打水,做饭,洗衣,擦地,喂猪,敛菜,偶时,也会随父下田。”
静静地听,李复瑾出语品评,“好像很简单,又很难。”
“是的。”她缓缓绽出了一个笑容,却笑得有些勉力,“云水河的河水,只在每天清晨最为甘甜清澈,所以要很早起来打水。水桶很大,一次打两桶,回去后,腰总是会痛很久;做菜看着简单,可是却是最的,火候小了,菜不易熟,过了更不行,油点溅在身上,总会痛好几日;还有喂猪,小猪偏食,大猪又总是跑来跑去……”
那些日子对她而言,如坠地狱一般难过辛苦,却也无疑练就了她的体力与耐力。而今回望,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经熬过了这般漫长的一段路,除却苦涩,更多的却是感慨与欣慰。
李复瑾认真聆听,不知为何,除去失望,心中莫名泛了一丝疼惜,又问道:“你为何又会学艺?”
她顿了顿,叹息了口气,“我幼时身体不好,父亲想送我学武,却因为表错了意,误打误撞将我送去了舞坊。舞坊的教习师父见我天资尚可,也便就这样错学了下去。”
“那时你多大?”
“九岁。”
九岁……李复瑾默了默,思绪沉甸甸的,“那又是何时学了‘斩雀’?”
“是大前年。”她答的很快,几乎不用思考,“当时听闻定国公主斩雀一舞惊艳天下,白芷异常心之向往,苦练了很久,木剑都磨断了好几把,后来——”
自顾叙说着,忽地她似意识到什么,容色一白,立刻屈身跪下去,“陛下恕罪!民女并非有意体积前朝!我……”
“没关系。”他轻揉眉心,眸中的失落几乎掩盖不住,神容更是透着浓重的倦色。
“陛下可是累了?”她观察着他的神情,斟酌着开口,“民女除却舞蹈,还会几首助眠小曲,可为陛下舒缓心神。”
须臾,一首清歌响起,清越而悠扬。
那是一首舒徐迂缓的民歌,初时似乎由于紧张,明明柔黏温和的嗓音,却细细地发着颤。慢慢的,紧张的神经似逐渐松弛,清澈透明的歌音娓娓温馨,似抚慰得去一切哀伤澄定。
优美的乐调平淡了冗乱的深思,他慢慢阖上眼,仿佛坠进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旧梦。梦中绿水依依,青山耸翠。眉目如画的女子巧笑倩兮,浅碧衣裙自碧草清溪间漫拂,遗世而独立……
望着男子熟睡的容颜,慕容素静静敛了口。
定定凝视凝视了许久,松挽的长发倏地落了,如长瀑一瞬铺曳。深墨的长发披落在雪颊两侧,透映出森寒的冷意。
一道亮光划过,金簪下劈,带着极快的速度向下行去——却只堪堪停在了他喉咙外一指处。紧握的指节泛着青白,迟疑许久,她凝立着没有动手。
“素素……”朦胧中似乎有一声呓语轻轻吐出,淡得如同一抹云雾,转瞬飘散。
慕容素一顿,握簪的手忽地颤了,心中犹如被火烧灼。僵了很久,眸中忽有泪珠滚落,蓦地扬手撇开了金簪。
泪水沿着面颊簌簌划下,她俯面埋于臂弯,说不清心中是哀是痛。胸口闷痛如撕,她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滚的沉恸,泪落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嗦:这个素素公主一定是表演学院毕业的(°_°)…
作者君表示:emmmmmm……ヾ?≧?≦)o
第77章 初成
第二日晨,李复瑾醒的很早。
睁开眼,身侧的床榻空空如也,殿内亦是空无一人。帘幕低垂,遮蔽了室外所有的光线,恍然不禁一怔。
“陛下醒了?”殿口环佩一响,有人盈盈迈步进来,见他清醒,浅淡地一笑。
她依旧未施脂粉,但昨夜苍白的双颊却已恢复血色,这一笑竟莫名有些倾城之色,令他微一怔忡。
“你……”
她斟了一杯方烹煮的清茶,置在案上,眉目低垂,“陛下昨日过于疲劳,民女怕烦扰陛下,特意转至外殿所居。陛下正人君子,未曾……”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