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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不好婉拒,四方桌只剩下秦蓦身旁的那个位置。
“容小姐不想得知南阴的情况制定计划?”秦蓦声音微凉,仿佛他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说公务!
谢桥只得坐在他的身旁。
秦蓦将一份酸枣糕推到她的面前,谢桥一怔,抬眼望去,秦蓦却是看都不曾看她,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举动一般。对西伯昌道:“如今有高烧的人,全部被隔离。我来之时,南阴县令只是将病症严重的隔离,并不曾送食物,生生将他们给饿死。”
“简直惨无人道!”西伯昌怒拍桌子,气得面色通红“此等人,枉为父母官!革职处置,算是轻罚!”
秦蓦面色冷沉,薄唇抿成一线,透着凌厉的弧度:“我来之前,开始爆发瘟疫,县令命人将病患活埋。大面积爆发的时候,方才采取隔离的措施。”
西伯昌面色沉郁,看向谢桥道:“我们即刻启程,途中你与燮郡王探讨对应之策。”
秦蓦淡扫她面前未动的早膳,疲惫的说道:“不急。我连夜赶路来,暂且休憩片刻。”
西伯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谢桥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看向他。只见秦蓦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薄唇,目光冷沉,将碗筷搁在桌子上,带着明秀回马车上。
秦蓦黑眸渐渐浓郁:“西伯昌,启程罢。”端起酸枣糕上了马车。
谢桥阖眼,懒怠看他一眼。
秦蓦并未在意,将糕点搁在她的面前:“填饱肚子,到南阴你喝水的功夫也没有。”
谢桥眼睫一颤,便听他又道:“怎么,你想要喂不成?”
谢桥狠瞪他一眼,不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吃了两块糕点。
马车疾驰,烟尘滚滚,士兵押送物资紧随其后。
谢桥掀开帘子,略带凉意的微风拂面,掠过她绾好的发髻,一缕垂落在脖颈。极致的黑,耀眼的白,两相辉映下极为诱人。
秦蓦视线落在她的雪白的脖颈,手指来回轻抚着铺垫在马车上的滑腻的丝绸,渐渐出神。
谢桥却毫无所觉,伸出手感受着轻风从指缝中穿梭,远处白云、高山、洪湖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心胸也开阔,全然忘记马车内另一人。
渐渐地靠近南阴,难民或蹲或躺在官道上。甚至有的难民看见马车想要一哄而上,看见后面随性的士兵,慢慢退到路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一车车运送而来的粮食。
秦蓦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包袱,扔在谢桥的身上。
谢桥一怔,打开包袱,里面一件男子所穿的青布长袍,疑惑不解的看向他。
秦蓦却已经甩帘下车。
蓝玉解释道:“这里的难民太多,为了争抢食物做出许多过激之事。您是女子容易成为他们争抢的对象,换上男装好行事。”
谢桥挑眉,专挑弱者下手。
换上长袍,刚刚合身。蓝玉替谢桥装扮一番,霎时成了文弱书生。
“虽是男子,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与女子有何区别?”谢桥愁眉苦脸,倒不如女装来的顺眼。
蓝玉面色一正,沉声道:“难民不对书生动手。”
谢桥心中大震,一时不是滋味。
……
走在荒凉的街道上,难民、死尸四处可见。
“家境好的都已经搬走,留下来的都是并不富裕的百姓。染上瘟疫的人,已经被关在城外一处荒废的宅里隔离。这些死去的人,怕都是生生饿死。”蓝玉边走边给谢桥介绍这里的情况。
谢桥脚步一顿,看向一处宅子,几个人正在挖树根充饥。
“这里已经有银子也买不到食物,每日里仅靠城外施粥度日。”蓝玉似乎有所感触,冷漠的眸子里,泛起水雾,想起她的家乡也是被洪水淹没,父母都在灾难中死去,她随着难民一道乞讨出来,几经周折,被主子选中。
谢桥继续前行,听到打闹声自巷子里传出来,走过去一看。便见几个难民围着一个孩子动手,目地是他手里巴掌大的一块饼。
“蓝玉……”
谢桥话未出口,蓝玉便拒绝了:“小姐,你给他们食物,非但帮不了他们,反而给自己招祸。若想要帮助他们,不如与郡王商议,增加施粥的份额。”
谢桥点了点头。
一路走下来,所见所闻,令她心情沉重。
她仿佛看见第二个清河村。
可清河村的村民却比他们幸运,并没有爆发瘟疫,加重灾情。
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中,谢桥迫不及待的去找秦蓦。秦蓦却不在营造中,询问侍卫,方才得知他去巡视堤坝。
谢桥匆匆赶过去,脚步一顿。只见秦蓦将袍摆扎进腰带里,卷起裤管,站在浑浊的河道里与人一道搬运泥沙。
脸颊上的汗水,在日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每一次的见面,都令她看见他不同的一面。
她的印象中,他始终高高在上,又脏又累的活,定与他不沾边。可眼下,他却亲力亲为,令她对他有了稍许的改观。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秦蓦侧头望来,指使着他们将最后几袋泥沙搬运过去,朝谢桥走来。
“你来这里作甚?”秦蓦满头大汗,身上一股腥臭味。抬手将坠在眼角的汗水抹去,袖子湿答答的,脸上磨蹭上泥沙。
谢桥未曾见过如此不讲究的他,脸上的脏污并未令他显得狼狈,反而透着一股子吸引人的独特魅力。
“擦把脸。”谢桥抽出一条雪白的娟帕递给他。
秦蓦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光芒,静静地看着她,俯下身,脸凑到她的眼前。
谢桥后退一步,抿紧唇,不悦的看着他。
秦蓦摊手,骨节分明的大掌一片脏污,深幽的瞳仁里渗出丝丝笑意:“有劳了。”
谢桥望进他的眸子里,漆亮的瞳仁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这一刻,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心头微微颤动,谢桥目光躲闪,避开他众灼热的目光,胡乱擦一通:“我想去看看病患。”
“不急,我换身衣裳。”秦蓦直起身,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剑眉紧蹙,似乎难以忍受。忽而,目光落在她的腰间那块玉符上,逐渐幽邃犀利。
待秦蓦沐浴更衣后,西伯昌带着几位太医而来,几人一道前往废弃的宅院。
三进两出的宅子里,关了数十个人。
病情轻重不一,严重的高度发绀,皮肤呈黑紫色。有的趴伏着恶心、呕吐,皮肤淤斑、出血。
谢桥拿出一块方巾,掩住口鼻,进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全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眸子里皆是死气沉沉,仿佛在等死。
谢桥出来后,扔掉手上特制的手套。
秦蓦拿出水袋给她净手:“如何?”
西伯昌与太医全都看向谢桥。
谢桥神色凝重,沉声道:“回去再说。”顿了顿,看向秦蓦:“给他们多饮水。”这样有利于排泄毒素。
“眼下隔离后,仍旧有人陆续感染,如何能让他们不再感染?”西伯昌放缓脚步,与谢桥并行。“若是没有有效控制,怕是要如皇上所言烧城。”
谢桥心中凛然,面覆寒霜。烧城?这里面的人是否全都烧死在里面?
灭绝人性!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最后的结果是烧城,那么他们是否都成为弃子?
想到此,谢桥四肢发冷,不敢懈怠,冷声道:“首要便是先灭鼠,还未染病的百姓,给他们重新发放衣物,上面撒灭虫药,切断传染病源。”谢桥心情沉重,这里没有抗菌药,且传染性极强,也没有疫苗接种。叹了一口气,疲倦的说道:“四处消毒,每日至少两次。至于其他……我目前也没有办法。”
西伯昌颔首。
“你们不要贸然接触病患,要做好防护措施。”谢桥叮嘱太医后,对秦蓦道:“没有特殊的情况,不要来打扰我。”回到营帐里,吩咐明秀给她熬一碗药饮下,翻出师傅留下的手札钻研。
——
京城里
玉倾阑得知皇上的决策后,眸子里闪过煞气,冷冽的说道:“他这是暴政!”
若知前往之人皆会成为弃子的可能,即便抗旨,他也决计不会放她前去南阴!
荣亲王叹息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若能治好,皇上也不会下如此决策。若不烧城传染更多的人怎么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阑儿,要以大局为重。”
“父王,秦蓦他……”玉倾阑总算明白南阴水灾太子管理,为何后面换秦蓦前往,怕是南阴疫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