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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觉察出自己的身子发冷,骨头节又酸痛着, 这是高热的症状。然而,见杨谨极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技人表演的诸般杂耍, 石寒便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着凉发热而已,等结束了, 狠吃它几副疏散药剂也就无事了。石寒心道。
她实在不愿再看到杨谨失落的模样, 那会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然而, 她确实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这点子病,放在寻常健壮之人的身上,或许意志坚定些的, 挺一挺也就熬过去了, 不至于严重到无意识昏厥过去;然而她本就是个体弱的, 原本的心疾症也还在恢复期间,此时最怕再害病。这么一来, 病上加病,立时就是如山倒的阵势。
杨谨正在兴致勃勃地同石寒畅谈自己一路上见识过的各种各样的江湖艺人, 突然身旁就没了声音。
杨谨扭头看去,发现之前还巧笑嫣嫣的人就这么闭着眼睛,身体软绵绵地朝桌面下瘫了下去……
杨谨大惊失色, 忙探手一搂,搂住了石寒的腰肢。无知觉的石寒就势软在了她的怀中,才不至于落得个以头抢地的惨状。
而此时, 在场服侍的众人的目光大多被台上的精彩表演吸引了去,除了离得最近的秋意和冬青二婢,也唯有只要杨谨在视线之内便会时不时投去关注目光的姚佩琳了。
姚佩琳倒没看清石寒如何,但她眼尖地看到了杨谨身畔的座位空了,而那个原本端坐在那里的人,现在则歪进了杨谨的怀中。姚佩琳于是便知道,出事了。
紧接着,姚佩琳抢先拍起巴掌鼓起掌来,一众仆从也下意识地随着她鼓起掌来。响亮的掌声,将冬青与秋意的低呼声掩盖了下去。
掌声甫落,便又听姚佩琳朗声向台上道:“诸位技艺通神,我家庄主有赏!”
这赏钱都是事先备好的。马上就有几名小厮抬着笸箩,将里面大把大把的铜钱扬向了舞台。
台上的众技人忙停下表演,行礼称谢,台上台下一团和气,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鲜少有人注意到,趁着之前的热闹糟乱,杨谨已经悄悄地抱起昏迷的石寒,撤走了。
而且,杨谨想都没来得及多想,就将石寒抱回了自己的房中。
不远处的榭台边,锣鼓声、掌声,甚至叫好声此起彼伏。
床榻前,杨谨已经急红了眼睛。
她抖着手,扯起石寒的衣袖,搭在她的腕脉上。无论怎样,手都抖得难以自控,更不用说静下心思替石寒把脉了。
“杨公子……”秋意担心地看着失态的杨谨,“庄主……庄主只是昏过去了。你……别这样……”
一语点醒梦中人。
杨谨恍然回神:她只是昏过去了,并不是……
杨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放弃和自己颤抖的手较劲,俯下.身,探手覆上了石寒的额头,果然滚烫。
何止额头滚烫?石寒在昏迷中还禁不住地打颤,牙齿无法自控地上下相磕,发出“格格”的轻响,令闻者心战。
杨谨看得心疼,顾不得自责之前只顾自己却忽略了石寒的身体之事——
“笔墨!”她喝了一声。
秋意是个极伶俐的,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从旁边的书案上扯过几张笺纸,又将一支羊毫饱沾浓墨,笔杆递到杨谨的手边。
杨谨劈手夺了,刷刷刷几笔,在笺纸上写就了一张方子,塞给秋意,急急道:“马上按照这个方子,大火煎熟,趁热端过来!”
秋意忙答应了,转身便走。
杨谨突然唤住她,道:“你把那上面的药,再念一遍我听!”
秋意微怔一瞬,立时明白了杨谨的用意,于是展开笺纸,快速而清晰地一味一味念起来:“炙甘草二钱,桂枝二钱,生姜两大片……”
杨谨凝神一样一样听着。直至念完,才放心道:“嗯,不错,快去吧!”
秋意忙急急地去了。
杨谨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稍稍舒出一口气。紧要关头,最忌慌乱,幸好秋意姐姐是个机灵的。
杨谨写那张方子写得急,之前生怕字迹潦草,煎药之人看错了字,煎错了药,庄主服了,那还了得!
显然,秋意的举动已经表明,她懂得了杨谨的深意。有她在,煎药之事,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杨谨稍稍心定,一眼瞥见杵在一旁刚刚反应过来的冬青。她也不指望关键时候所有人都能顶得住事,只要有能够顶得住的就不怕。
她于是向冬青道:“冬青姐姐,你去准备庄主的干净衣物来。”
杨谨的脸颊泛上可疑的红晕,却撑着续道:“外衫,中衣,内……衫,都要干净的。”
冬青眨了眨眼睛,一时想不明白杨谨如此吩咐是何深意。不过,至少有一点,她还是觉得欣慰的——
杨公子对自己说话时候的语气舒缓了许多,往日的客气礼数也回来了。
冬青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这样俊美的杨公子也像方才对待秋意那般对待自己,自己能不能坚持住,不委屈得掉下眼泪了。
庄主此时还昏迷着,虽然杨公子的吩咐很奇怪,冬青觉得这必然与医治庄主大有关联,也不敢耽搁,答应着碎步跑走了。
杨谨见她快跑的背影,生怕她多快地取回来,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忙在后面赘上一句:“关好门,我不让人进来的时候,谁也不许进来!”
也不知冬青有否听到自己的嘱咐,杨谨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她忍着羞意,极快地剥去了石寒的外衫,里面是素色的中衣。
杨谨咬了咬牙,终是放弃了之前将女庄主剥得**的打算。虽然这样的效果会打些折扣,可她却不想那样做。她觉得那是亵渎了她。
大不了……大不了多输些内力给她!杨谨对自己说。
自己身强体健的,损失再多的内力,三五日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于是,只着中衣的石寒,被拥在杨谨的身前,无知无觉地依靠着她。
杨谨也甩去了外袍,将自己的胸腹部贴上了石寒的后背,双掌前伸,分别扣住了她胸口的膻中穴和小腹部的丹田处。
须知,膻中乃女子身体中至关重要的大穴,司掌全身血气。若论救急救险、疏通血脉,首选膻中与丹田。
石寒身上的两大要处被杨谨如此掌住。杨谨顾不得纠结于女庄主胸口处的触感如何绵软,绵软得令她甫一接触时如遭电击。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救人更要紧的?
她遂凝神内视,调动自身丹田内的气息。极快的,她的丹田内熏熏然若腾烧的炉火。
杨谨以意念引导那股折腾热气透出己身,沿着她与石寒相贴的肌肤、掌心侵入石寒的身体。
杨谨师从当世三大武学门派的高手,不仅修为见识广博,而且她自幼时练功便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从来不曾有过偷懒耍滑的时候,所以,这内劲格外精纯。
与之前引出石寒体内毒质的时候不同,她此时是纯粹的将内力渡入石寒体内,烘烤侵入石寒肌底的寒滞。
这种状况,若是放在身负武功修为的人身上,简直就是精纯自身、提升内力的大好时机。可惜,石寒是个不会分毫武功的,从来也不曾经受过内力的锤炼。是以,当杨谨丹田内蓬勃的内力注入她的体内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舒服,反而通身上下针刺刀割般的疼痛。这便是体质虚弱,未经内功淬炼的缘故。
这种状况,在杨谨的预料之中。可当石寒痛入骨髓,在昏迷中都忍不住闷哼出声的时候,杨谨心疼了,深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慢慢以药石调养吧?杨谨的脑中划过犹豫。
只是,再好的药石,也不及这样去病根儿去得彻底。这一点她更是清楚。
继续,或者停止,唯在她一念之间。
将心一横,杨谨环紧了石寒的身体——
“忍耐些……”她柔声在石寒的耳边道。
其实,要石寒忍耐,杨谨自己又何尝不在忍耐着?忍耐着心疼,忍耐着想要放弃的冲动。
石寒似有感应,痛哼得不像之前那般明显了。大团大团的汗水从她的肌肤中沁出,湿透了中衣。
两个人汗湿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的时候,杨谨绷紧的精神终于感觉到了两分轻松。
寒滞被内力蒸腾成汗水疏散出来了,表明已经初见成效。接下来,再调理以汤药,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吧?
杨谨丹田处输出的内力不断,心头的悔意越来越甚:早就该发现庄主的异样的,早就该煎了药让她服下……怪就怪自己,只顾着自家难过、自家乐呵,却忽略了她强撑着身体陪着自己。
悔恨与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