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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张立平的脑海里空白一片,灯光安静的照耀着四周,他只觉得手上的茶杯似有千均之重,手上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杯盖与杯壁不停相撞,发出清脆的“得得”声。 眼前也渐渐模糊,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只余下了那双沧桑而温和的眼!
“爸!”
这一刻,张立平终于伏在床前肆无忌惮的大哭了出来,几年来的风风雨雨,被强自压榨在心底深处的脆弱与伤痛。 终于尽数宣泄了出来,在旁人的面前。 他只有坚强,也只能坚强,这样才不会被人小窥,惟有在这个男人地面前,在这个无怨无悔为他遮蔽风雨近二十年的父亲面前,他才能哭,才能尽情宣泄!
过了好一会儿。 张立平才抬起头来,望向父亲。 父亲眼里地神情复杂,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轻轻的抚摩着他的头,好一会儿才语声略带嘶哑的叹息一声说:
“叫梅家的人来吧,算了,平安是福,争了这几代人了。 就算违了祖训,也顾不得了。 ”
张华木已经数年没说过话,前面几句显然说得很不适应,粗哑晦涩,直到后面才渐渐的流畅起来。 张立平先前要努力才能听个大概,后面却是字字入耳。 不禁惊奇道:
“什么梅家地人。 ”
张华木眉头紧锁,颇有几分伤感的道:
“我这病………当日若不是梅家家主梅震雄及时针灸,相信当时就死了,现在能醒过来,天下间除了贪图我们张家针诀的梅家之外,还有谁能治好?既然如此,我还死守着家传的东西干什么,和他们争什么争?”
他说得平淡,言语里却流露出一股刻骨铭心的凄凉。
“倒是你,满脸都是风霜的模样。 头上竟都有了白发。 哎,是我不好。 一定累你吃了不少苦吧。 ”
张立平越听越不对劲,忙抢道:
“爸!你胡说什么呢!你的病是我治的!”
张华木叹息一声,虽不说话,脸上地表情分明是四个字:“这不可能。 ”
张立平没料到父亲竟然不相信自己,不过这也难怪,在张华木的心里,儿子纵然在出事之前似是有些懂事的倾向,但他自家事知自家事。 当日病发之时的严重症状,便是由神智清醒的自身来治,也绝无生机,何况是这个浑浑噩噩的儿子?
张立平急得和热锅上地蚂蚁似的,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心里是又急又气,他本是有急智之人,只是这几年来,心中无时不刻想的是要拯救父亲,在救回他之后让父亲知道自己已经有所成就,这种心态就类似是一个拿了玩具的小孩子想要在旁人面前炫耀一般,只是这旁人却根本不相信那小孩子有这样玩具,那么当然会郁闷到吐血了。
此时外间忽然有人敲门,敲得很急促,听得出来敲门的人也很激动。 还不待张立平走近,郑老苍老而激动的声音已是巍巍颤颤的传了进来:
“小少爷,小少爷!可是少爷醒了?”
张立平先前在房里大哭,闹出来的响动着实不少,自然也惊动了心悬于此的郑老和佳玉,两人在外面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想进来看个究竟。
见到了白发苍苍的郑老,一直闭目养神地张华木也不禁一怔,好半天才道:
“老郑,怎么你也在?”
郑老万万没料到这昔日少主见面第一句话竟是说这个,踌躇了半晌才回道:
“此处乃是老奴旧居,小少爷要施展奇术救您,我自然是要陪侍着地。 ”
此时张华木脸上才露出震惊之色,环顾四周,见周围尽是土胚砖墙,连石灰也没有刷上一层,。 而壁上拿稀饭粘上的几张灰尘密布地胖娃娃年画已经发了黄,边角都翻卷了起来。 地面上颇为凹凸不平,借着灯仔细一看,倒是打实了的泥土地,屋顶上连承尘也没,只有一根略斜的梁支撑着七八根椽子,上面芟着被年月涂抹得灰黑色的腐朽山草。
这时候,张华木心中的惊异才慢慢的蒸腾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望郑老,视线滑过笑吟吟站着的佳玉,最后才停留在一脸委屈的儿子身上。
“真……。。。真………是你?”
张立平张了张口,似乎有很多话想倾诉出来,但最后却是微笑了,又恢复到了往日那种神采奕奕从容不迫的模样:
“爸,你似乎忘记了,我也姓张的。 ”
张华木定定的看着儿子,这一刻里,他从儿子的眼里读到了自信,骄傲,从容,甚至还有几丝桀骜!倘若说先前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是一块铁,那么此时就已经是一把千锤百炼过的刀!锐意十足,锋芒毕露!
“是啊……。你也是姓张的,也是张家子孙!”张华木深深叹息,眼里却蕴涵着难以自抑的笑意,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三才针盒:“看来,你是迈过那一步的了?”
张立平微微垂目:
“是的,真火之焰我早在年前就领悟到了,但那不过只是开启节气金樽的钥匙,而我一直到七天前,才发现,原来里面还另有乾坤。 ”
张华木眼神一闪,更显深邃,沉吟道:
“另有乾坤?”
眼见得这沉迷于医术的父子两人刚一见面,便开始热切的讨论起医术上的问题来。 郑老不禁摇头苦笑,又见佳玉站在一旁,说话也不是,不说话更不是,颇有些尴尬,便出来打圆场道:
“少爷,你这病刚刚才好了个八分,这时候还是不适宜劳累为好。 ”
张华木听了“哦”了一声,心里颇有些不以为意,他素来的原则便是“朝闻道,夕可死”,能够得知祖先存留下来的谜题的破解方法,乃是每个张家长子的毕生心愿,何况刚刚从儿子口中得知,三才针盒里竟是另有乾坤!这怎能不叫他心驰神往,浮想翩连?只是张华木也是久经世事,知道郑老十分诚厚可靠,也不想伤了他的面子,忽然又见到一个生得眉目如画的女孩子也站在郑老的身旁,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见自己望来,神情里颇有些害羞和尴尬,心下顿时了然,微笑道:
“立平,还不给我介绍介绍?”
张立平急着在父亲面前炫耀自己历年的收获,也想要洗雪在父亲心里根深蒂固的懒惰形象,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别来的情由,听父亲这么一说,立即醒悟确是冷落了佳玉,这女孩子不惜艰辛的走到这里,一路上千山万水的不肯分离,别的不说,这份心意已是难得,于是忙走过去携了佳玉的手,笑嘻嘻的对父亲说:
“爸,这是我女朋友,王佳玉,你叫她佳玉得了。 ”
佳玉脸羞得通红,一双手不自然的搓着衣角,心中却是欢喜无限,她知道父亲在张立平的心目里有多重要,肯这么郑重的将自己介绍,那么这张家儿媳妇自然是逃也逃不掉的了。
虽然仅仅只是从儿子口中得到了一些片段信息,但张华木久经世事,自然已经明了这女孩子能在此时陪伴在此,已是非常的不容易,也由此可以看出,她确实是真心真意的对待自己的儿子,便含笑道:
“佳玉是吧,很好,很好。 ”
佳玉含羞点头,眉宇中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去,她便照足规矩,去旁边倒了一杯水来双手递给张华木,算是以水代茶来敬家翁了。 张华木微微一怔,恰好此时也口渴,也就顺手端过来喝了,他整整昏迷了四年多接近五年,大多数时候都是靠静脉给药维持生存,可以说是水米都没有沾过,而山中饮水多为泉水,煮沸后慢慢喝着,自有一股清甜甘美,张立平见父亲喝水都喝得那么渴切,想到这些年来带累父亲吃了不少苦,鼻中一酸,忍不住又悯然泪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闻河神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闻河神
这却是个难得的晴天。
久寒以后,忽然阳光普照,自然人们都涌了到素日里村子的坝子上,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谈天的谈天。 被太阳光一逼水气,四下里的山淡淡的,云淡淡的,水也是淡淡的。
山中多潮气,因此粮食容易受湿,所以大的村子里,多有一块面积颇大的平地,特地平整过,有存粮的时候就方便晒取存粮,没有的话则用来晾晒衣物或是聚会,眼下张立平他们所处的这块空地,就是山村的晒坝。
张华木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眯缝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儿子在后面轻轻的按摩着头部的几处穴位,父子两人这时将过别后情由细丝说来,张华木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儿子,竟在这些年里因缘巧合,做下这许多令世间风云变色的事情,而那张祖先画像的奇幻诡异之处,也令他不禁为之叹息。
原来张家自从数代承袭医术的长子都是横死后,已经发觉事有不对,渐渐的就有一个传说:天道虽然无情,但也往往在残酷之余,给人以一线生机,张家虽然世受诅咒,在那存亡断续的关键时刻,也会物极必反,获得贵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