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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车灯的光影交叠处,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的少年,他一步步的从光明走入黑暗,步伐缓慢且游移,像一只走向猎人陷阱的狼。。。。。。
詹毅静静的看着他走近,想起了六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当时年仅十三岁的骆浔忆竟与此刻毫无出入,一样的满腹深沉,他浑身的气场就像黑鸦身上抖落的灰尘,沉重且脏污。
这是詹毅对他一如既往的印象。
“你迟到了十分钟”
詹毅把烟灰抖落到桥下的河水里,吐了一口浓郁的烟雾如此说道。
“找我什么事”
骆浔忆没有迂回,开门见山的问他。
詹毅搔了搔后脑勺,转头盯着他冰冷阴沉的神情,咬着烟掀起一丝敷衍的笑意:“故人叙旧,还需要理由吗?”
骆浔忆讪笑一声,扶着残破的护栏看向在黑暗的掩埋中鬼影似的工厂建筑群,放空了思维似的,不再说话。
詹毅递给他一根烟:“好几年没见,差点没认出你”
骆浔忆迟疑了几秒,接过去拿在手里没有抽,换了个姿势转身面对他,侧倚在护栏上。
这些被腐蚀多年的破铜烂铁有随时倒塌的危险,詹毅很清楚的看到他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这些吱呀作响的护栏,还听到了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的零件松动的声音。
詹毅舔了舔下唇,手指夹着烟虚晃了一下,说:“你还真不怕死”
“。。。。。。不,我现在很怕死”
詹毅往旁边撤了一步离护栏远了点,说:“还知道惜命,看来你还没有丧心病狂”
“詹警官,我没有时间跟你耗,请你有话直说”
“好”
詹毅干净利落的接过话头,目光散漫的盯着他的脸,口吻随意的问道:“你父母的忌日快到了吧,到他们墓前祭拜过吗?”
“。。。。。。不关你的事”
“呵呵,别紧张,聊天而已”
“没有”
“我想也是。。。。。。”
詹毅欲言又止,眼中浮现一瞬间的空洞,把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了碾,抬起眼看着他像跟他唠家常似的说:“骆浔忆,如果我想送你进精神病院,你陪不配合”
骆浔忆冷笑:“再来一次吗?当年你什么都没查出来”
詹毅也笑:“当年是当年,当年我太轻敌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那么聪明,心理医生都被你耍了,你真是太会伪装了。。。。。。现在不一样,现在你已经没法控制你的行为和情绪,要想弄清楚你的精神状态很容易”
“你没这个权力”
詹毅一脸‘你说的有道理’的表情,摊开手说:“所以,我会盯着你,你的生活圈子,你周围的人,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反社会倾向的事,骆浔忆,否则我会立刻逮捕你,我不认为一个能把父母杀死的人适合生存在社会上,你适合被关在笼子里”
詹毅驱车离开之前按下车窗对他说:“对了,还有你的妹妹,你妹妹和你不一样,她没有家族精神病史,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她,就应该帮她找一个收养家庭,而不是留在你身边”
詹毅走后,骆浔忆把他给的那根烟扔进了桥底的河道里,坐在桥边吹了一会儿风,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忽然想起明天是周一,于是连忙开车赶回家。
到了家门他翻遍身上的口袋,发现今早出来的急竟然忘了带钥匙,于是拍了几下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了,沈少端着一杯刚泡的速溶咖啡站在门口,看到他的脸吓了一大跳。
“你他妈是人是鬼,刚从太平间爬出来吗?”
骆浔忆把他推开往里走;“思华呢?思华在哪儿?你把思华弄哪儿去了”
“诶诶诶”
他就跟一个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四处乱转,沈少游拽住他的胳膊,一杯咖啡撒了半杯出来烫了他一手。
沈少游用力把他推到沙发上,放下咖啡杯抽了一叠纸巾按住手:“思华早睡了!你他妈忽然发什么疯!”
骆浔忆坐在沙发上抱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少游,有东西缠着我”
沈少游压着眉心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跟见鬼了似的”
“鬼,是鬼。。。。。。是鬼”
“你见谁了?今天不是帮那个小帅哥搬家了吗?骆儿?骆浔忆!”
沈少游把他捂着脑袋的双手甩开,然后按住他肩膀把他按在沙发背上,抬腿跨坐在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说:“你冷静点,这里没有鬼,思华没事!”
骆浔忆喘着粗气看着他,脸色呈出一种极其不健康的惨白,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嘴唇不停的颤抖。
上次见到他这幅鬼样,还是他发病了把自己淹没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沈少游赶在他断气之前撞破浴室的门把他捞出来的时候所见过,也就有了后来时不时的暴力囚禁事件。
沈少游看着他这幅模样,眉心压成了化不开的浓墨,叹了口气轻声说:“你别慌,这是你家,除了我和思华没有别人,别害怕好吗?别害怕”
沈少游从他身上下来,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里。
骆浔忆握着水杯面色木然还在发愣,在他的催促声中勉强喝了几口。
沈少游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在桌子上,握住他垂在沙发上的左手说:“咱们走吧,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看待在这儿你永远好不起来”
“。。。。。。走?”
“嗯,去国外,找个人少的地方生活下去,你,我,还有思华,我们一起走”
骆浔忆原本混沌的目光忽然变得清明,看着玻璃杯里颤动的波纹沉默了许久,说:“不行”
沈少游捏紧他的手指,笑道:“不是碰到脏东西了吗?你走了,他就不缠你了”
骆浔忆此刻显的特别固执,且一意孤行,还是说:“不行”
沈少游哼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凉薄:“还没玩够吗?那个叫于忘然的也是陪你玩一玩,十七岁的小孩子胎毛都没脱干净,你还指望人家把心给你捧出来吗?跟我一样?别做梦了骆浔忆,你俩不是一条船上的,暴风雨来了先淹死你,他拍屁股游走了。。。。。。你想死吗骆浔忆”
骆浔忆依旧一昧的摇头,显得油盐不进冥顽不灵,尤其可恨。
沈少游很想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摔在他的头上,敲不醒也出一口恶气,一口浓郁的戾气憋在心口堵的他几乎窒息。
骆浔忆忽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然后起身回了卧室,一刻钟后身着整齐的校服走出来,手里拿着一顶帽子,肩膀上还挎着书包。
“你干嘛去”
骆浔忆把帽子扣到脑袋上,站在玄关换鞋:“上学,待会你送思华去学校”
沈少游瞅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天色,差点没乐出来:“凌晨三点十七分,你他妈再说一次你去哪儿?”
然而骆浔忆已经出门了,为了防止沈少游追出来还在门外哐当一声把门锁上了。
第46章 道阻且长【1】
新疆的冬天总是很漫长,立春后的两三月内还在下雪,下完雪就开始刮漫长的季风,揪住季风尾巴的便是炎热的酷暑,新疆人的衣着可以从棉袄很快的过渡到短袖轻衫,让外来人稀里糊涂的就随时光过渡到下一个节气。
詹毅初到新疆的时候很不习惯,一度在春秋交替冬雪降临的时候生了几场大病,尤其是克拉玛依这座油田大城市,风劲雪狠,所造成的‘磨难’自难是别地难以领悟的。
他调到警察局刑警支队当一个说不上举足轻重但也聊胜于无的侦查组组长,他的师傅是一位当地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老警察,将近退休的年纪看人准的离谱。
他的师傅曾在两瓶伊力老窖下肚后眯着闪射着异域色彩的精芒的眼睛对他说:“你的脑子直,里头全是学术思想,小伙子,新疆人和内地的人不一样,一寸土地养一方人,这句话不错,如果你不改变一下思维,你治不了他们”
随后就是他听不懂的维语。。。。。。
老师傅口中的‘他们’或许是那些游走在违法乱纪边缘的人,他很承认新疆人较之内地人另有一番骨血,这一点他初来乍到就已经深深领教过,中国疆土沃野千里,每一方人民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生存体系和生活逻辑,这一点无可厚非,但他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需要改变,直到一个月后震惊全市的命案发生。。。。。。
骆伟昌祖籍河南,自祖辈起来到新疆打拼,大半个世纪过去挣到了一份令人眼红的家业,到了骆伟昌这辈儿,已经削尖了脑袋爬到了克拉玛依石油公司老板的地位,成为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在事业上,他资产雄厚,在生活上,他妻子貌美,儿女双全。
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个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