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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的父母他的亲人怎么样,可他是无辜的,就像初生的孩子那样无辜,他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老天爷要罚,也不会罚到他身上。
于青在这所疗养院的草地长椅上,见到了lee。
这个地方很安静,空气清冽,阳光灿烂,白色的古堡式建筑,窗子也是那种瘦长的哥特式的——就在她侧前方不远的二楼,有扇窗子洞开着,有鸽子在窗台上嘀嘀咕咕的踱着步,不住低头吃着什么。
想来是有人正在喂它们。
草地上一个个子高挺的中年男子向她走过来,于青突然有些紧张,站起身——对方40出头的年纪,轮廓果然和小池有些想象,但看上去绝没有他那么不“柔和”。
这个男人目光审视,看上去并不太好接触,但此刻的面容却是和煦的。
于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顿了顿,才道:“你好,我是小池的未婚妻。”
对方点点头,示意她坐。
于是两个人俱在长椅上坐下来,于青向来不知道寒暄为何物,刚要开门见山,就听对方开口道:“我是石诚,你也可以叫我lee。”
她吞了口口水,胸口起伏:“我知道,您是小池的舅舅。我想知道,阿姨和小池现在人在哪里?小池已经和我断掉联系有一个多月了,这些天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舅舅,您——”
对方略微抬了抬手,示意她别着急。
他侧过脸看着她,就五官来说,他和小池也许只有5分相似,但同样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一瞬间却恍惚是小池在望着她。
“你和小池是同学?”
于青现忍住满腔汹涌,才艰难点了点头:“是,我们高中大学研究生,都在一起。”
“h大是个好学校。”
中年人的目光移去远处正飞溅的喷泉,“你们两个都能考进h大,很不容易,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恍惚笑了笑,“其实我几乎成了你们的校友。当年我的高考成绩也很好,在h大和中科大之间犹豫了好久,选h大,是因为它在北京;选中科大,却因为它当时在国内是首屈一指。”
“后来我还是选择了首屈一指的那个,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到底还是年轻吧,总是想做站的最高的那一个。殊不知,站的高,摔下来的时候,也会跌的越惨,越疼。”;精彩!( = )
第429章无罪之人上天堂
lee问:“你见过我的母亲对不对?”
“嗯。她年纪大了,身体有些虚弱,一直被石姨安排住在省城的疗养院疗养,那里条件很好,和这里一样,周围被树包围着,早上能听到鸟叫。”
“姥还说……”
“她说什么?”
“她说做梦常梦见你回来了,就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弹她最喜欢的曲子。”
lee笑起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池像了足有七八成,看的于青有些怔忪。
“我老妈呀,她最喜欢的曲子是黄梅调,逼的我每次都要用钢琴弹那些吱吱呀呀,以前我是最不耐烦的。现在……”
眸光从他眼神里黯淡而去,“我有家却不能回,硬生生把自己作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舅舅……”
他并不看她,好像身边完没有她这个人,继而自嘲:“可有的人,明明能过的好好的,却贪恋花花世界,假借为他人之名,实则是饱自己不断膨胀的私欲。结果,最终害人害己……”
像是抱怨,又像悲伤。
于青见他手心中不停捏嗦着一个个小小的十字架,放去唇边一吻,喃喃,“死去的人都将在上帝面前接受最后的审判,无罪的人将进入天堂,而有罪者将下地狱……我是无罪?或是有罪?谁来评判?”
她有些骇然,渐渐想起路上许友松跟她叮嘱过的——lee当年在国内亦是最最意气风发的一个,当年省城的高考状元,中科院的高材生,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却是在面临毕业那年,卷入那场学潮风暴。
他身为学生领袖,因为拒不接受国家做出的妥协和安排,被美国方面秘密派专机,与其他若干“信奉民主和自由”的学生领袖一起,接出国境,去了美国。
只不过,这种人,一旦出境就成了国家的黑户,有生之年,再也不能踏入故国国土一步。
说丝毫都不同情,那是假的。
于青想起自己上辈子在镇中学读书时候的一个历史老师:省大的高材生,当年也是因为学潮事件,受到牵连,本来大好前程,结果,被发配到他们镇中学,当了一个不明一名的“臭老九”。
可于青现在不只是有对这位“舅舅”的同情,她更需要的是,是要知道石颖和小池的下落!
“舅舅……”
她从他膝头边蹲下来,“您告诉我,告诉我小池在哪里?阿姨身体也可还好?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犯了错,改就是了。就像您,靠着十字架的赎罪与赦罪之恩,心灵能够得到平安和自由,因为上帝不再定我们的罪,神已赦免和喜悦我们,人控告不了我们,魔鬼控告不了我们,我们自己都不能再定自己的罪。”
男人望着她,木然的脸上渐渐淡出一丝轻松的笑纹:“对,我们自己都不能再定自己的罪。”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和蔼,“你叫于青是吗?”
“是,舅舅。”
“他很爱你,连梦里会叫你的名字——”男人的视线投放出去,望着不远处窗台上那几只咕咕乱叫的鸽子,“只有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才能拥有这么炽热的情感。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他把十字架紧紧握去掌心,突然站了起来,扭头便走,“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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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
他站住了,回过头来——
阳光下男人的一双浓眉蹙了起来,一双和小池一样的眉毛。
于青心口咚咚直跳起来,试图去拽他的袖子:“小池在哪里?舅舅,求求你告诉我,小池他——”
“你才这么年轻,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男人一甩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于青紧追两步,被人一把拦住在怀里——是许友松。
她登时激动起来:“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告诉我!!小池在哪里???让他回来!!!让他回来!!!!小池!!!”
最后几句她几乎是狂叫出声,也许是声音太过于凄厉,打破了这处的安详宁静——不远处窗台上的鸽子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的不见踪影。
许友松紧紧将她抱去在怀里,不住抚着她的头发:“于青,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小池在哪里,你别哭,你别哭……”
她像落水的人一把攥住了救命的稻草,窒息到喘不过气来:“班长!班长!”
“是!是!我知道!你听话,于青……你听话。”
在加州灿烂的阳光下,在芳草萋萋的绿地上,在空旷的秋日蓝天下,年轻的男人紧紧拥抱这个浑身颤抖几欲瘫倒的女人,似乎想通过自己的胸怀和手臂,给予她力量——
一阵风吹来,二楼那扇洞开的窗口被刮的吱吱呀呀,一个头戴护士帽的黑发女人探出头来,疑惑的扫了一眼楼下草地上的两个人,伸手关闭了窗子。
往下的时间,于青过的迷迷糊糊。
她记得自己像是晕过去了,周围忙忙乱乱,似乎听到有人用英语说:“她情绪太激动,需要一支安定。”
再然后,她就真的安静下来了,没有心悸,没有噩梦,没有思想,像是陷入了黑甜的洞穴,一切都是那般静谧无声——等她再度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那张云朵般柔软的床上。
户外的晨光从窗帘里透过来,已经变的温柔和和煦,一如坐在床头那个男人的眼神:“醒了?”
他的嗓子有点喑哑,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下巴上青色的胡渣也冒了出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有些憔悴,但眼神依旧,望着她的时候似乎永远都带着点点微笑:“于大青,你这一觉睡了好久。”
于青想起身,可身子四肢像贪恋身下的柔软温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所以,唯有张大了眼睛:“班长,你说过,你会带我去见小池。”
他似乎略微楞了楞,旋即笑了笑,小梨涡匆匆一现:“对,我说过。”
“他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石姨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