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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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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公主并非不敢多言。”蒹葭慢声说:“只是公主无意于此罢了。信件也罢,竞陵王也罢,于公主而言,不过是一些过眼浮云。公主又何必为了那些不必在乎之事,恼了自己,坏了兴致?”
  蒹葭一番说,白露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又没那么气了。
  姜灵洲见白露消气了,便又带着她们继续收整带来魏国的行李。
  入了夜,姜灵洲用了晚膳,一身疲惫。
  她刚想命人备热水沐浴,便听得傅徽与宋枕霞求见。
  “两位将军是来做什么的?”她有些纳闷,问前去应门的为霜:“若是为了王爷的信,那便请他们回去吧。”
  “似乎是宋将军今夜便要启程回太延了,因此便想来向公主辞别。”为霜答道:“那宋将军护着咱们自陈王谷中逃出,还未曾谢过他呢。公主,不如见一见吧?”她忆起陈王谷中那惊心动魄一幕,心有余悸,声音不由瑟瑟起来。
  姜灵洲也觉得为霜说得有理,便令婢女放下了楝花院厅堂珠帘,让两位将军入内。
  谁知,宋、傅二人甫一入内,便如约好了一般,齐齐弯腰,异口同声地大声念道:“公主!那封信绝非王爷手书!!”
  绝非王爷手书——
  王爷手书——
  手书——
  书——
  回音袅袅,传入夜雨中,漫漫不绝。
  姜灵洲被震了一下,放下掌中茶盏,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她闷闷道:“我还道傅将军白日里怎么走得如此干脆,原来竟是去搬救兵了。怎么说?”
  傅徽与宋枕霞对视一眼,恭敬地说了起来。
  宋枕霞:“公主,王爷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女色。”
  傅徽:“当真。”
  宋枕霞:“莫说青楼女子,便是侍妾侧妃也未曾有过。”
  傅徽:“当真。”
  宋枕霞:“不仅无侍妾侧妃,就连酒席间也无需歌姬舞女作陪!”
  傅徽:“当真。”
  宋枕霞:“通房丫头也是没有的!”
  傅徽:“当真。”
  宋枕霞:“不瞒公主,王爷实在是太不好女色,以至于军中常有军士暗传王爷有龙阳之好。”
  傅徽:“当……当……应是当真的。”
  宋枕霞:“怕是王爷政务繁忙,不小心取错了信。”
  傅徽:“这是当真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接连不断地替萧骏驰洗白。说完后,他们便望着那道低垂珠帘,面上写满忧虑之色。
  姜灵洲托起茶盏,轻轻呵散袅袅茶烟,漫声道:“二位将军,我当然是信你们王爷的。”
  宋、傅齐齐舒了一口气。
  “我见过王爷亲笔手书,字迹刚健、铁画错落,习得是宜官字,正所谓‘字如雕翅未息’。而那封信上所书字迹,却瘦削文秀,银钩妩媚,显然并非出自王爷之笔。”姜灵洲浅呷一口茶水,如此说道。
  傅徽见状,露出笑意,说:“那便是了。徽亲见王爷提笔书信,想来是王爷将书信与桌上文书错混了。军中多杂务,偶尔便会收来一些奇怪物件。”
  两人见姜灵洲松口,便如释重负。
  宋枕霞抱拳一鞠,道:“公主,小将这便要回太延去了。还望公主替我多多保密,莫要告诉王爷我偷溜来竞陵一事。按着日程,今日我本应当还在胶州郡徘徊。”
  姜灵洲道:“好。宋将军救我一命,我便以此为报吧。”
  宋枕霞拜别姜灵洲,便与傅徽退出了楝花院。宋枕霞望向微雨不歇的庭院,伸一个懒腰,轻声道:“又要赶夜路,还是雨路,真是麻烦。”
  “霞弟,可与采薇姑娘道过别了?”傅徽提醒道。
  “啊?”宋枕霞挤了一下眉头,嬉皮笑脸地捅了捅傅徽的腹部,说:“怎么没道过别?采薇是我妹子,我当然道过别了。你怎的管那么多?管天管地,还管起我妹妹来了?傅大哥?”
  傅徽薄面微红,并不言语。他本就清秀俊逸,此刻微一脸红的模样,让宋枕霞又笑了起来。
  宋枕霞笑了一会儿,便正起神色,道:“不说笑了。傅大哥,采薇便交予你照顾了。她总是往房外跑,怎么也劝不住,我也不能留在竞陵,还望傅大哥……多多照看了。”
  傅徽默然点了点头。
  雨水愈深,夜色溶溶。
  |||
  屋内,蒹葭替姜灵洲拆了发髻,解了衣衫,服侍她入浴。
  白露一边绞帕子,一边问:“公主是在哪儿见到王爷手迹的?”
  “哪儿?”姜灵洲一撩半湿发丝,说道:“父皇桌案上。”
  为了娶到姜灵洲,萧骏驰洋洋洒洒写了一整篇骈赋,先夸齐国儒风,再赞河阳贤淑。字字认真,句句端正,直如一篇大家墨宝,可见书写者所花心血。当今天下,能让权势滔天的萧骏驰亲笔写出这般赋文的,怕是只有这一桩事了。
  这事儿,她姜灵洲能吹十年不带重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止十年,一百年都能吹。


第10章 兰姑姑
  姜灵洲便这般在竞陵王府安顿了下来。
  听闻她在陈王谷遇险,兰姑姑便送来了滋补名品,说是让河阳公主压一压惊,险些让姜灵洲在抵达竞陵后就胖上五斤。
  秋色渐深,天气微寒。
  姜灵洲入夜后,总不得安睡,时常梦见故国风烟。
  自垂髫至豆蔻的倥偬年华,好似走马灯、仙音烛一般,一闪而逝,又滚滚而来,惹她在梦中不时蹙眉;又或是华亭春日,花满宫廷,御池水清,满渠流瓣;夜里月钩如洗,清辉铺阶,金殿宫女净手焚香,一道烟轨漫上殿前;细柳傍泊,飞絮满园,如冬日素雪漫于天野。
  父皇、母后与兄长,便如那转鹭灯里的纸剪小人,你追我赶,一旋而逝。
  偶尔,是一道清俊人影浮现于梦中。那人手指修长,举着一册书卷,笑唇微扬,念念有词。
  “水精玉蝉拨弦手,嫁与瀚海劝狄酒。”
  他一会儿念这一句,一会儿又念了另一句,似乎是“晓黛碧琅”之流,姜灵洲听不大分明。
  往往梦到了这时,她便会醒来。接着便看到窗外晨雾弥散,梁上鸱吻纵列。
  思乡之情与日俱增,姜灵洲便忍不住写了数封信,命侍婢递交出去。
  她虽思念父母兄长,却不敢在信中显露端倪,只写了些宽慰之语,如竞陵天色、王府浩大,又或是美食佳肴、白日趣事,只盼着收到信的母后与祖母能释然。
  便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日,兰姑姑带着府邸内的仆役来拜见了姜灵洲。
  竞陵王府虽大,下仆却只有二十余人,且大多都是男子,倒不如姜灵洲远道带来的仆役奴婢多一些。他们隔着帘子拜见了未来的王妃,领了赏钱,便各自散去了。
  众人散去后,兰姑姑却迟迟不去,依旧立在楝花院的厅室里。
  “公主,这王府中的事务由老身掌管。若是有何不周到之处,还请公主点明。”兰姑姑微微垂首,视线自珠帘缝隙间穿过,打量着端坐与正厅的姜灵洲:“老身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姜灵洲差点把一句“不当说”飞出口,所幸急急刹住,转而说:“请吧。”
  “请恕老身冒犯了——””兰姑姑冷刻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戒备与提防:“既公主生长于齐国宫廷,又是因圣命远嫁来魏。想必,公主也无意于王爷。”
  想必——
  公主也无意于王爷。
  此言一出,姜灵洲攥着袖口的手悄然缩紧。
  她不着痕迹地刺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面上笑意略僵。随即,姜灵洲温雅道:“兰姑姑可真是快人快语。”
  兰姑姑似没见到她面上古怪神情,仍旧目光直直,肃然言语。
  “既嫁入魏,那公主自此便是魏人妇。”兰姑姑丝毫不怯,依旧冷声道:“齐人有一言,说‘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王爷乃竞陵之主,亦为公主之纲也。公主兰心蕙质,必当明白老身所谓为何。”
  君为臣纲。
  父为子纲。
  夫为妻纲。
  三句话说的铿锵有声,威压十足,竟然不似从一介仆婢口中说出。
  兰姑姑的话,令姜灵洲面色一变。
  她面上笑意依旧温软,一双眸却烟波微凝。
  “敢问兰姑姑从前在哪位贵人身旁侍奉?”姜灵洲不答兰姑姑的话,反而提起了其他事儿来,笑意盈盈地说:“兰姑姑有这般气魄,竟敢对我说这些话,已是胜过寻常仆婢许多了。”
  兰姑姑微颔首,目光直直望向姜灵洲,缓缓道:“老身虽敬您一声‘公主’,可这天下间,到底已没有了齐的河阳公主,有的只是魏的竞陵王妃罢了。还请公主,谨记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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