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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叩了头。
邵氏听到事儿,就往这边赶时,却见宝珠送婆婆出来,邵氏也双膝跪下,不管不顾的给袁母叩了一个头。
宝珠见此情景,是怎么想的呢?
她想到了自己的铺子。
而张氏是同邵氏一起听到的,丫头回话:“亲家太太给大姑娘添箱。”张氏也就携着玉珠来看了,对玉珠道:“你看你看,这书有什么用!有钱才真是有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怎么得感激就怎么得感激。”
玉珠忍不下去了,就问母亲:“怎么倒这样的说人家?”女儿那微怔的眸子,看得张氏沮丧无比:“玉珠啊,你可寻一门好亲事才行啊。”
而宝珠想的,也是和张氏一样,她自然不腹诽自己婆婆乱得感激,而是走到一旁抚衣角寻思,铺子里今年能分多少钱?
到时候可还能帮着姐妹们一些?
随即,又:“啐,怎么能认为姐妹们以后不如自己?”
她站在一角的红梅旁边,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本以为只有她自己在,却没料到头顶上飞下来一句话,那人悠悠道:“你还是这般的好心。”
宝珠抬头看时,见她站着的地方上方,栏杆上面有一个人探下身子,那个人温文儒雅,却是冯家四少。
冯四少目光有神,那焦点所凝结的一处,直对上宝珠眸子。
这样看人,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但宝珠没放心上,反而有遇到故人的欣喜,笑道:“你在那上面做什么?”
那个方向是栏杆尽头并没有路,宝珠没想到还有人会站在这里。
冯四少这才慢慢有了笑容,他没有回答宝珠的话,而是在北风中清晰的道:“宝珠,你愈发的漂亮。”
“啊?”宝珠微惊,才想到这一位也是向自己求过亲的。随即意识到他站在这里,应该是有意来窥看自己。
宝珠就责备道:“不该偷看偷听才是。”
冯四少双手扶栏杆,把身子更往下伸了伸,他的一角衣襟从栏杆中垂下,只有他衣角,还是他惯常的颜色,是宝珠熟悉的东西。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全都让宝珠陌生之极。
就是他的腔调,也带着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冯四少轻声道:“若是嫁给我,你也会是现在这样的好!”
宝珠凝住。等她回魂,就懊恼上来:“你!怎么轻薄起来!”
冯四少眸光深深,又问道:“我说真的,你信不信?”那眸中的灸热让宝珠张口结舌,这个人莫不是疯了?
袁训就在此时过来,他转过拐角,出现在冯四少一侧,负手挑眉,淡淡道:“哦?你的旧相识还真不少?”
宝珠才要解释,又想到表凶他都知道余伯南,还有什么会不知道呢?就直直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冯家四少在宝珠的印象里,是斯文和温厚的,几乎没听他说过难听话。
可他在宝珠闭上嘴后,即刻冷笑,讥诮地道:“你虽得意,却还能把青梅竹马全抹杀!”下巴一抬,从袁训身边扬长而去。
袁训和宝珠全呆住!
几曾见过不忘记人家媳妇,还要对人家丈夫这样说话的人?
等他们醒过神,那“猖狂”地冯家四少已经不见人影,袁训一脸气急败坏,欠身子对宝珠道:“这是什么话!他怎么敢对我这样?”
宝珠却对他轻轻地笑了笑,袁训板起脸:“你还敢笑,反了你!”宝珠道:“过来,”袁训一愕:“什么?”
“我说你走近些,”
袁训依言往栏杆处再走一步,衣角也垂了下去,宝珠踮起脚尖,吃力的抬高手为他抚着衣角上一处污灰,不知哪里沾到的,有些难擦,宝珠就用自己帕子擦了又擦,端详过,才松开手,但脸蛋子上因高抬手,已憋出一片红晕。
这红晕比红梅还要水灵。
袁训早就不再生气,笑意盎然往下看着。宝珠呢,笑盈盈往上面看。两道眸光胶着了有片刻,袁训才悄声道:“等我晚上再和你算,”
宝珠娇嗔:“那,可不许弄得人家又……”
“又什么?又求我是吗?”袁训调侃着,大有就此心动就想下去之意,可又叹气:“还要待客,”他把红梅掐上一朵,对着宝珠发上一掷,笑着离去。
宝珠则目不转睛,直到他走得看不到,才捡起那朵落下的红梅,身子还弯着,就在鼻端嗅了嗅。
另一片衣角,就此出现在眼帘内。
余伯南欢欢喜喜在十几步外。
宝珠忙对栏杆上看,余伯南笑道:“他走了,不会看到。”这话说得像有私情,宝珠微红了脸就要避开。
“宝珠,别怪我母亲。”余伯南的话从后面过来。宝珠这才停下,回身轻咬嘴唇:“可是,她欺负我婆婆可怎么是好?”
余伯南的笑眸一直锁住她,放低嗓音:“差一点儿,她就是你婆婆。”宝珠就正色了:“这话不该说!”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又一个的全出来欺负她。
“我想说的是,宝珠,你在哪里,我就陪你在哪里,你有事情要找我,也就方便。”余伯南飞快说完,逃也似离去。
宝珠呻吟一声,哭笑不得的抚着额头,今天这是怎么了?今天是姐姐桃花儿动才对啊。
她穿过回廊,又见到方姨妈母女。她们不受掌珠待见,就在小花厅上吃东西。可能是那盘子好,方姨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其中一个塞到怀中。
宝珠镇定的装没见到,而又见到袁训出现在一侧,也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眸,也是一样的装没见到。
宝珠为他骄傲起来,隔着人轻施一礼,娇羞的飞了一个眼波过去,再就不管他是什么神色,匆匆走开。
她们若是有,还会偷拿吗?
宝珠因不在房中,也就没有听到方明珠的话。
方明珠是恼得眉头都红起来:“又做这些事为什么!还嫌别人笑话我们的不够!”方姨妈不以为然:“我们又没有空着手来?”
“可祖母不是会送你银子!”方明珠手握着瓜子儿,对着外面热闹的人茫然了。这到处的喜字,是从小就是死对头的表姐成亲。
表姐嫁的是小侯爷。
表姐的嫁妆分外整齐。
表姐的嫁衣……
方明珠忽然很想痛哭,很想问问母亲。你说全为着我上心,那我的嫁衣呢,嫁妆呢……都在哪里?
母女全是爱陪着老太太坐,装姑娘奶奶的人,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
……
这个时候的文章侯府,也是热闹异常。文章侯四兄弟总有一帮子人同僚,又有一帮子亲族。男人们在前面忙,后面女眷们也一样的忙。
四太太苏氏猫着身子,又一次伸头从窗户缝里去看新房中的东西,小声道:“书架,是花梨木的,我的乖乖,倒给他办得这么好?”
她后面是二太太于氏,握着个笔把四太太报的在纸上抄下来,亦是生气:“所以他不肯先给我们看不说,还让人守得铁紧!”
别人家的新房,都是亲戚们家里人帮看着弄好,而这个家里倒好,从收拾新房开始,就每天锁着,搬什么东西去,也总是背着别的太太们。
“又一个,我见到了,这不是老太太房里的箱子,红木的,重新漆了,啧啧,他这是成亲,还是攒私房?”
于氏再次写上,又冷冷道:“他有张良计,我们也有跳墙梯。不让我们看,偏要来看看!等别的小爷姑娘们成亲,这就是例子!”
数一数自己抄的,见一张纸上已满,于氏抽凉气:“这以后就全是他的了!这不是把老太太房里全搬空!”
“哼!我们的老姑奶奶,我去见她几次,她还跟我装模作样,说什么权当她没有娘家!我说你再不管管,就真的没有娘家了!全让搬到安家去了!二嫂再记上,这又是老太太房里的,是老太太过节时摆的,紫檀木山水小屏风,哼哼,这世子就他一个人能当吗?他要是不当,你儿子不会当,我儿子不会当!”
四太太苏氏都快对着东西怒不可遏。
二太太于氏听她说的不像话,但并不阻拦,反而阴阴地道:“就是这话!都能当的,可就一个不是?谁叫大哥是大哥,世子是头一个出娘肚子的呢?”
“论起来二哥大哥差不多大,成亲也差不多时候,二嫂你肚子太不争气,竟然生在他后面!要是换成是我……。”苏氏越说越不像话。
于氏心想这个人真会说糊涂话,就故意问:“是你又怎么样?把肚子里孩子不到日子往外提溜?”